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顾维驹几个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旁边楼阁上栏杆前,站了一个年轻男子,一袭大红织金妆花过肩蟒纹曳撒,系蓝织金蟒鸾带,戴黑面红里金顶玉珠大帽,穿粉底皂靴。面如冠玉,龙睛凤目,唇红齿白,天然fēng_liú。就是男生女相,看起来精致美貌过了头。
这人笑着和他们搭了话,虽无什么恶意,也不显得下流,却失之轻浮。更别提他见顾杨等人望过来,轻飘飘一笑,挑一挑眉,还“唰”一下打开了手里象牙骨檀香面的描金折扇,摇了一摇。
顾维驹的脑子里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动物:孔雀!这个人就如自负美貌、高傲华丽的孔雀。但她端看这身蟒纹袍子,也知道此人肯定位高权重。
因此倒不敢开口就骂,只收了笑容,垂眉敛目道:“这位郎君,还请自重。”
杨五娘生性爽直,又有几分泼辣,更是直道:“你这小郎,生得相貌堂堂,怎地却偷听别个说话。”
说完两人也不停脚,赶紧走了去。却不曾想只走了十几步,那人就直愣愣地追赶了来。
一边追,口中一边还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有一事想请教这位娘子。还请二位留步。”
杨五娘见状,便停下来,稍稍上前一步,冲那人道:“我们是上二十二卫金吾卫百户沈府家眷,这是五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使霍府的女眷。今日与家人一道来上香拜佛,此时倶是女眷,不便与您多言。还请回吧。”
“一个问题,”那人笑吟吟地,听了她们自报家门,倒也不怕,“就问一个问题。再说你们怕什么,青天白日,佛门圣地,我还能对你们做什么不成。”
顾维驹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也不想得罪他,因此便道:“还请您站在五步外。如有疑问,便请快说。”
那男子依言停下脚步,看了顾维驹一眼,开口就问:“依你所言,人之一生,若想有所作为,能不能成事,竟然在天,而不在人?”
“非止如此,”顾维驹坦言,“乃是气运、天赋与勤力,缺一不可。但确实,我认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可圣人还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难道你认为圣人所言不对?”那人又追问。
“一个问题,您已经问过了。”顾维驹听出来,这人根本就不是真心想问,无非是借机搭话,便不愿与他纠缠,说完转身便走。
那人却也不缠问了,只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杨五娘几次按捺不住,想回身骂他,却教顾维驹拦下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顾维驹道,“他也不曾来打扰,真去骂他,倒显得咱们无理。再说看他衣着,想必出身显贵,姐姐何苦得罪他。咱们只不理他就完了。”
待到舍利塔下,一行人参拜完了。回转身来,见他还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杨五娘性烈,终究是忍不了:“你这人好没意思,跟了我们一道,究竟是何意?你便是天王老子,也没个跟着别人府上女眷的道理!”
那人见五娘真的生气了,倒反而端正肃容,过来轻轻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在下角宿坊赵彰明。适闻高论,峥嵘浩荡,有心结交,绝无恶意。”
一听他自报家门,顾维驹倒不如何,可杨五娘却是懂的:角宿坊乃是青龙区第一坊,离天子所在紫薇垣最近,坊内居住的倶是皇室直系,其他人连坊门都进不去。先帝在时,曾有宠妃仗势想让自己家人搬入角宿坊,却搞得连自己都失了宠。况且此人姓赵,赵乃国姓,这位的出身,简直呼之欲出。
这下杨五娘吃惊之余,又有些后怕,先前她以为此人是登徒浪子,为了吓退对方,她曾自报家门,虽说当时也未曾说得太仔细,但有心人一查便知。现在不知是否给自己和顾维驹添了麻烦。
顾维驹不知角宿坊代表什么,也不知道皇帝姓甚名谁,反倒没有杨五娘这么震惊,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就算是现代,这样随随便便拦下女性,说“我们交个朋友吧”这样的话,多数也是要被人骂“有病”的。
因此她摇摇头道:“适才不过我们自家姐妹说笑,还请不要当真。”
“夫人谦虚了,”赵彰明道,“夫人言辞有据,微言大义,在下颇受启发。古人有一字之师,在下因夫人所言有所获,夫人也当得起‘一言之师’了。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我欺。”
顾维驹听他文绉绉地掉书袋,又想着赶紧脱身,只得把祭出霍阆风:“妾本无知,一言一行均是我家老爷教导,当不起郎君之师。这便告辞了。”
赵彰明听闻此言,倒也不再纠缠,只是眉眼带笑地说道:“想必尊夫定是才学过人。改下改日再行登门拜访,此刻就不打扰夫人了。”说完竟飘摇而去。
这下倒把顾维驹和杨五娘看得愣在当地。还是杨五娘先回过神来,皱着眉头说道:“这人好生奇怪。先前我还当他要纠缠不休,正寻思如何脱身,却没想到你不过一两句话,他倒真退去了。只是什么登门拜访,教人莫名其妙。”
“也不知这人什么身份,”顾维驹也道,“行事如此稀奇古怪?”
杨五娘想着顾维驹进京日短,况且寒门出身,忙将赵姓和角宿坊等等一应事宜,向她仔仔细细地说了,又道:“此人必定和天家有关,想他皇室胄贵、王孙公子,那是何等样身份,应不会与你我小小女子计较吧。”话虽如此,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