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是想要钱、想要过好日子,可不是想逼死顾维驹。无论她有多不喜,顾维驹始终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感情远远比不过对儿子的罢了。顾母也知道,真把大女儿逼急了,拼个鱼死网破,于三个儿子、于自己也无甚好处。
因此反而放软了身段,跟顾维驹好好说道起来:“你弟弟们也不是那不知感激的人,自从搬进了斗宿坊,个个不知道多高兴,几次三番说要来谢你。不过想着霍府门槛高,他们轻易进不得,我这才没教他们来。更别提维骃了,一天在家也不知道要念他姐夫他姐姐几百句的好。如今愈发上进了,虽说是老师教的好,可他也是存了报恩的心。如今日夜苦读,一刻不肯休息,头悬梁锥刺股也不过如此了。”
顾维驹不屑顾家其他人感谢,她本来也不是为了他们,但对顾维骃还是很关心的,因此问道:“日夜苦读,便是晚上也肯好好休息?这可不行,伤眼睛呢,平日里就是先生上课,也总要教他们歇歇的。晚上就更是了,若光线不好,可看不得书。”古代可没有现代的验光配镜,如果近视了,只能配水晶或者玻璃打磨的眼镜,拿个顾维驹曾见过的,说实话,效果非常有限。
顾母忙道:“那倒是无妨,张大家的和她媳妇儿会做些小点心,虽不如你这里的好,但隔三差五吃点,一来可以垫垫肚子,二来也是休息一时半刻的。再说还给他点灯呢,别处都舍不得点,但他屋里蜡烛、油灯都有,那屋子亮堂得很。”
“用的什么蜡烛,点的什么油灯?那烟子大的可别用,熏眼睛。”
“点的好蜡烛,四文一对呢,虽是贵些,可为了维骃,也罢了。全烧蜡烛也烧不起,我再给他点两盏桐油灯。这样尽够了的。”
顾维驹对蜡烛、油灯懂的不多,忙问琥珀:“咱们府里点的时候什么样蜡烛,用的是什么样灯油?”
琥珀哪里懂这些,平日点灯等事都是下等仆妇做的。因而又把玛瑙叫来,想着她管扫洒庭除灯帐等事宜,结果玛瑙只知道平日里点的倶是分府按份例分派的,只多不少,却没关心过是什么蜡、什么油。还是门口一个粗使婆子见他们主仆进进出出,问灯烛等事,便说自己知道。顾维驹赶忙让人进来回话。
“回太太的话,”那婆子弓着腰,笑得满脸褶子,“不怪姑娘们不知道,这原是粗活,姑娘们做的都是伺候主子的精细活,哪里留心这个呢。咱们府里的主子们,灯油向例用的都用乌桕仁水油,蜡烛也是桕皮油蜡烛,不但经点,而且光亮,又无甚油烟。若有好的苏子油、川白烛,那也是使得的。”
顾维驹见她口齿清楚,便点点头,又问道:“那这桕仁水油,一斤价几何?桕烛价又是几何?”
那婆子想了想,便答道:“好教太太知晓,如今市面上,好的桕烛得25文一对,好些的川白蜡烛也要15文一对,可若是那次等的,便是7、8文也买得到了。好的桕仁水油,一斤约三钱银子。好的苏子油,也要一二钱银子。可这是市面上的价格,咱们府里买得多,想必价要低些。不过这些老奴就不晓得了,须问外院管采买的管事方知。”
顾维驹对古代货币单位换算不是特别了解,不由又追问一句:“如今银价几何?”
那婆子便回说:“如今一两金能换六两银,一两银子值1200文铜钱。”
顾维驹想了想,便着人去请小霍管家。
然后又接着问那婆子:“那普通油烛和桐油呢,可用的?”
婆子看了一眼顾母,面色像是不大好,但又想到府中传言,太太与娘家关系不好,还曾将娘家母亲和弟弟扫地出门。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说了实话:“这普通蜡烛,还得分油。像咱们府中下人,也用白蜡混其他清油制的蜡烛,燃灯便点豆油。不过桐油是万万不能用的,烟子大不说,那烟有毒呢。”
顾维驹了解的差不多了,便让这婆子先下去了,顺手把盘子里的红杜鹃赏了她,那婆子没料到答几句话也有赏,高高兴兴地退下去了。
顾维驹这才看向顾母,也懒得怪她,只道:“您可听见了,往后这桐油是再用不得了。”
顾母一撇嘴:“你是一对蜡烛也要二十几文的阔太太,我们算什么?我倒是想点那桕仁油苏子油呢,好几钱银子一斤!你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往年是怎么过来的?咱们一家四口在乡下时,一年花销不过才三五两银子!如今维骐一个月不过八百文,维骆还要倒交银钱给师傅,维骃你也知道,一个书生,年纪又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就是如今了,才省了笔束脩。可那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哪样不贵?我如今缝补浆洗,哪一日不得做着活。你倒是嫁得好了,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样贵价的灯油,是我们能点得起的吗!”
顾维驹见顾母又借机撒泼耍赖,只觉头疼,连连摆手:“您可别嚷嚷了,好好说话不成嘛。我几时要您出这个钱了?您且静静吧,嚷得我头疼。”
顾母讪讪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