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岭院走了不多时就到南山院了,早有跑得快的小丫头子去报了信,一进垂花门就看见春露等在正房的台阶下。
因和沈家是通家之好,杨五娘又是小辈,因此太夫人就在次间里见了她们。待见了礼,分主次坐下,夏霖就来上了茶,给太夫人的是胡桃榄仁金桔玫瑰泼卤茶,给杨五娘上的是松子芝麻福橘咸樱桃茶,给顾维驹上的却是她惯喝的清茶,泡的是今年新下的明前龙井。
“怎么不带棠姐儿和元哥儿来?”太夫人孀居已久,其实平日里十分喜欢孩子。
“这两个顽皮的,”杨五娘满脸歉意,“见着大姐儿和皓哥儿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就坐不住了,如今也不知跑到园子里的哪个边边角角去了。倒教您挂心。”
“不是挂心,就是好久不见,着实想他们了。这两个孩子乖巧可人,我是十分喜欢的。”太夫人微笑着道。
“也就是到了您这儿,能乖巧一下。您可不知道,棠姐儿整日里,横不拈针竖不动线的……元哥儿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杨五娘巴拉巴拉把之前同顾维驹抱怨的话,跟太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太夫人也是个爱听孩儿经的,一边听一边劝,不时还回忆霍阆风小时候怎么样,她已出嫁的女儿、顾维驹从未见过面的小姑子爱姐儿小时候又是怎么样。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顾维驹听着她们闲话家常,就四下打量一番,陈设倒是不曾有大变化,只是原先铺陈的秋香色团鹤纹引枕靠背坐褥,都换成了佛青色三多纹的。罗汉床两侧的香几上,原先是放着白玉香炉和甜白瓷花瓶,前两天顾维驹见换了一套青铜兽纹的香炉,如今甜白瓷花觚也换成了一个青铜云雷纹方尊,里面也未插花,只放了竹枝和灵芝。
太夫人穿着素白佛手纹衫子,鸦青色白玉花扣披风,浅驼色缠枝宝相花纹六幅马面裙。头上戴的是白玉观音,耳朵上也是水晶葫芦环子。顾维驹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太夫人确实越来越素净了,从隔壁传来隐隐檀香的味道,罗汉床的小几上还摆着一卷读到一半的佛经。
顾维驹有些担心太夫人,人只有遇到烦难之事,却又解决不了,才会这样拼命求神拜佛。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顾维驹只是默默把这些都收入眼底,摆在心里。
这时杨五娘已经和太夫人说到皮肤保养的问题了:“大娘说书里看来几个好用的方子,说要抄给我呢。”
“若说这个,我年轻时候也是最喜欢的,”太夫人微笑道,“什么制个香啊粉啊的,熏茶、蒸香露、做胭脂膏子,我都会些。也曾好奇搜集过不少古方。若是五娘喜欢,改天我让她们誊一份给你。你们年轻女孩子,拿去玩吧。”
“瞧太夫人您说的,”杨五娘娇笑,“跟自个儿七老八十了似的,您明明也还年轻着呐。回头等我按着您的方子制成了胭脂香粉,头一个就送来给您试试。”
“太夫人,可不能偏心五娘,听者有份。我房里那几个,一直嫌外头送来的香粉粗、香味又不雅,早就撺掇着我来您这儿讨些秘方呢。”顾维驹也笑着加入话题。
“定是琉璃那丫头提的,”太夫人想了想顾维驹房里的丫头,“珍珠是个老实的,琥珀不爱打扮,珊瑚年纪小不知事。就只有吕家的这个小丫头,打小就爱俏,最懂这些。”
“太夫人您一猜就中,可不就是琉璃么。”顾维驹笑道。
“那可说定了,回头我制好了给太夫人和你送来。但你若是得了什么好的,也别忘了我一份。”杨五娘笑吟吟地对顾维驹道。
待喝过一盏茶,太夫人露出了些许倦意,杨五娘也就拉着顾维驹告辞了:“您好生歇着,改日我再带着棠姐儿和元哥儿来给您请安。”
“那我也不留你了,你们年轻女孩子玩去,”太夫人也道别,“那些方子,等我让人誊好了,给你送到府上去。”
等出了南山院的门,行的远了些,杨五娘这才压低声音问顾维驹:“你们太夫人,可是心里不高兴,还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顾维驹心想英雄所见略同,嘴上却问:“五娘何出此言?”
“这还用问吗,”五娘一撇嘴,“桌子上摆着佛经,隔壁礼佛烧香的味道都传过来了,可见你们太夫人是时时拜的;我们说话时隔壁一直有小动静,肯定是小丫鬟在捡佛豆;再看看整个东次间,素净得就跟……什么似的。就连你们太夫人穿的也是,就算是孀居的人,也太过了。就连同我们说话时,手里都还转着佛珠。如果我没猜错,太夫人最近肯定茹素吧,只怕是发了什么愿了。”
顾维驹点点头,佩服杨五娘的观察力:“前几日我就看出些端倪,只是太夫人不说,我也不好开口就问。”
“哎呀,你真是傻,”杨五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哪儿有等长辈开口诉苦的道理,她若是先开口,就成了你的不是了。她这已经是提醒过你了,谁知道你傻愣愣的,还等着呢。回头请安的时候赶紧问问吧,你这虽然是继婆婆,那也是正经婆婆不是。要是换在我们家,这会儿我已经被骂不孝顺啦。”
顾维驹幡然醒悟,她总是摆脱不了现代人的思维,现代人是很少主动开口打听别人心事的,除非别人愿意同你讲,否则就是个人隐私。
“五娘提醒的是,”顾维驹故作为难道,“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府中情况有些不一样。大郎与太夫人……我不说你也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