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夜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阿霓这些日都没有再出去,她发现柒夜的病似乎比以前更重了,她不放心留哥哥一个人在家里。
柒夜的咳嗽越发厉害,阿霓知道有时他是在极力隐忍着,他的肩膀轻轻颤抖,每当阿霓慌张地跑去时,他总是淡淡笑着,抚着阿霓的发丝说不碍事。
柒夜开始习惯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满树桃花,那是前两年他与阿霓一起栽的,如今一年比一年开的好,一年比一年开得多。
柒夜也总是在看着这满树桃花的时候,嘴角才会露出若有若无浅浅的笑意。他平常的神情总是很落寞的样子,他似乎满腹心事。
好几日过去了,阿霓感觉就像好几年未见了白司离,她竟如此想他。想他的眉眼,想他微笑的样子,还有好听的声音。
他说,‘阿霓,你也不是不喜欢我是吗?’‘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她将白司离离开时赠予她的兰溪玉佩系在颈间,总是想起来不由自主伸手摸摸它,温热的,似乎带着他的气息,就像他现下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若是哪天见哥哥的病好转些,她便过去见他。阿霓心里暗暗道。
这些日,阿霓对柒夜无微不至,她平时只会做一些普通的菜色,可是如今她努力做各式的菜,希望柒夜的心情可以的好些,柒夜心情好了,或许就不再皱着眉,病或许就会好转了。
她主动来找柒夜讲话,陪柒夜一道在自己家的玉竹轩看花,柒夜都看在眼里。可渐渐的,在他眼中,他似乎也开始相信,阿霓会像从前一样,一直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出去了。
这样很好啊,这样再好不过了。
就他们两个,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没有别人,不会有人打扰,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可是,为什么,阿霓的心。为什么,他的身子。
或许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过不要紧,无论如何,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了,真的,只要她陪着他,真的什么都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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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霓将柒夜手里的茶接过,轻轻搁在桌上,然后又走回他身边,挨着他的肩。柒夜又咳了两声,面色渐渐红润了一些。
“阿霓,现下是几时了?”
“过了午时。”
柒夜摇摇头,“我是问你是何年月了。”
阿霓想了想,道“如今应该是夏至前后了。”
柒夜点点头,没有说话。
阿霓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的花开渐渐过了盛鼎时期,那原先满目红粉的桃树,如今已如数花谢,细叶翠绿间,结出颗颗青色的小桃子。
阿霓心里一阵触动,不禁感慨,“不想这时间去的那般漫长,这短短几月,我恍若已经过了亿万斯年。”
柒夜目光微动,沉吟道:“是吗?为何我却觉得这时光如此短促,忽然觉得日子太不够了一些。”他浅笑一声,风过发鬓。
“是我这身子造福,换的阿霓不离我寸步。”
他说的极为虔诚,似乎在他内心深处,真的在感谢他这具病怏怏的,动不动就咳得死去活来的身子,因为如此,他的阿霓便不会离开她,不会让他像从前那样,沉睡醒来,捉不见她的一丝气息。
他很害怕,他就像被遗弃的孩子,一个人孤独地守着一个偌大的玉竹轩,树叶摩挲,他每一次都认为是她回来了。他也不敢去找她,怕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能第一时间迎接她。
阿霓不会知道的。她当然不会知道,每当她离开玉竹轩时,她身后的人多么失落,多么悲伤。而这几个月不是,她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陪他吃饭,陪他说话,陪他赏花。
柒夜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真的。原来,幸福那么短暂,那么近,又一下似乎可以那么远。
阿霓抬头看着柒夜的侧脸,她忽然说不出什么话来,柒夜方才的话,让她胸口猛地缩了一下,她好像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哥哥,温柔的哥哥,冰冷的哥哥,发怒的哥哥,甚至是寂寞的哥哥,可她从来没见过此时的柒夜,为何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么平淡平静,却似乎隐藏着多许卑微。
她的哥哥,她在他哥哥的心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是他的神。
是的。
“阿霓。”柒夜忽然回过头看她,阳光穿过他乌黑的发丝,他的睫毛镶了一层金边,眼眸微闪,宛若夏之玉莲,夺目盛开。
“阿霓,我发现在家待得太久,有些发闷。傍晚时分,你陪我去集市走走如何?”他浅笑着,如梦如幻,“我想到人多的地方去,阿霓带我去吧。”
胸口处如醍醐灌顶,似乎有什么填充满了整个胸腔,阿霓忽然觉得,眼前的那个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变了,变得不再是从前认识的那个人,虽仍是往日皮相,只是身体的某个角落换皮蜕变,或许,他本就是这副模样,这才是他真实模样,只是,即使是朝夕相处,最亲近的人,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认识过他。
?
集市人来人往,夕阳西下,整个江南小镇都仿佛被一种浅浅的暖光笼罩着,已临近初夏,白昼渐渐变长,黑夜渐短。
身边的人神色各异,匆匆而过,恍然擦肩,一个浅笑回眸。
商铺未见收起的现象,倒是各种摊子已经开始做好夜市来临的准备了,酒楼里飘出的阵阵酒肉饭菜香,饥肠辘辘的进去,心满意足而归。
阿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