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才十一岁,一家人最后只剩下我和我哥哥,忻王见我们孤苦无依,便将我们带回了忻王府。哥哥大一些,忻王爷说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也为了哥哥前途,第二年便将他送入了军中。”
慕云笙渐渐止住了哭喊,静静地听朱敏之讲述着关于她父亲的点点滴滴。
朱敏之亦沉浸在那遥远的回忆中,讲到温情处,嘴角隐隐露出极浅的微笑,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我就跟在忻王身边,伺候他饮食起居,一有空暇,王爷便教我读书认字,教我为人处世。直到出事前的一个月,他说我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他也很想哥哥,让我去看看,他还让人帮哥哥做了两套新衣服,带了哥哥最喜欢吃了云片糕。”
那些往昔日常从朱敏之口中娓娓道来,从未谋面的亲身父亲的身影渐渐清晰,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善良,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的举手投足端庄高雅。
“王妃还打趣的说我过于柔弱,等我大一些了也让我去军中磨炼,以后就由我保护王爷的安全。”
朱敏之眼眶泛红,停顿片刻,双颊肌肉骤然绷紧,恨恨地道:“可等我回来,忻王府门上就已贴上了封条,洛京百姓都在疯传忻王谋逆,全府家眷仆从一百五十九口三日后在往冥台斩首。”
他凄然的道:“我和哥哥是王爷所救,忻王爷怜悯我身世,未将我编入王府仆册,就这样我们捡了一条命回来。我不相信仁厚的王爷会做任何对朝廷不利的事,那三天我悄悄地打听为什么一夜之间忻王就变成了谋逆的乱臣贼子,可就算是稍有消息来源的人也只知道,此事是陛下亲查,其中细节无人知晓。”
“行刑那天我没有看到明珠夫人,我想忻王爷还没来得及给夫人名分,这也给了一个夫人活下去的机会,忻王府家人奴仆至死都并无一人出卖王爷,皇帝也就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位怀着忻王骨肉的夫人。可怜往冥台上忻王府满门的忠义儿郎,刚烈女子竟一个都不剩啊!”
慕云笙惨呼出声,泪如雨下,跪在那满是碎石凹凸不平的地上,抚摸着她面前一个小小的坟茔,这里面埋着的应该是个孩子吧?
强忍眼泪问道:“我母亲又是如何得救的?我爹爹为什么会救我母亲?他和忻王府有何关系?”
朱敏之冷笑道:“他救你母亲只不过是良心不安,内疚而已,当年若不是他出谋划策,李熤早就是个废太子了。
那年陵江水患,赈灾的官员就是太子妃的哥哥,李熤为了拉拢朝中重臣,各项开支巨大,自然少不了在这些方面下功夫赚些银子,后来因为忻王介入,贪腐之事败露,先帝龙颜大怒,要废太子改立忻王为储君,慕知元便使计让李熤的妻舅做了替死鬼。
他知忻王仁厚,便去求忻王为太子说情,将李熤的处境说得凶险至极,忻王爷手足情深,不忍兄长获罪,果然就跑去求先帝,为了保住李熤,王爷居然宁可顶撞先帝,也执意不做那东宫之主。
当时的他哪里想得到,他一心一意对待的皇兄时时刻刻都想着要他的命!后来,先皇驾崩李熤登基,次年忻王府便遭了难,皇帝颁下圣诏,厉责忻王狼子野心枉为李氏子孙,将王爷逐出皇籍,罪民李烁一脉永不得入皇族宗庙。
可怜一生宽厚亲善的忻王死后竟无人收尸,不管是朝堂上那些受到过忻王恩惠的官员,还是洛京城里忻王爷照顾有加的百姓,并无一人记得王爷恩情。最后那些差役只能将他残缺的遗体丢弃在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