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知道,他的蛊毒又发作了,好像距离月初只有半个月不到。
可是这次蛊毒发作比较以往略有不同,以往发作,身体会绵软两日,可是现在他是可以动的。
这里是马车,只有他一人,她不在。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昨晚,印象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她说的,她说,‘你做了什么’,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了,被痛楚淹没。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不多时,车帘被人掀开,他仍旧躺着,瞌了眸,看见她的脸。
“尧哥,你醒了。”她笑的牵强,将他扶起半个身子,“刚才给十三恢复容貌去了,你渴不渴?”
她倒了半杯水,凑到他唇边,“解解渴。”
他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就着她的手喝完了茶水,他的视线灼热,但是她不敢直视。
“出了何事?”他问。
她亲自动手给他穿了锦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抱着他的小腿靠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尧哥,昨日你的蛊毒发作了。”
他微蹙了眉,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异样的情绪,“嗯。”
她身体微僵,抱着他小腿的力道紧了些,引得他心下疑惑,“怎么了?”
巫紫抬了眼,眼眶已有些许朦胧,喉间哽咽,“我……我会治好你的……”
几乎快泣不成声了。
楚尧失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抱她入怀,语气轻柔,“乖,不哭了,尧哥信你。”
她将脸埋在他怀里,无声流泪,打湿了他的衣服,哭的颤抖,却死死的咬住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阿紫。”他锁了眉,认真的询问,“到底怎么了?”
她寻到他的五指,十指交缠,最终将昨夜他蛊毒发作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马车里安静的可怕,她不敢哭了。
良久。
“日生……暮死……日生……”他语气极轻的重复这几个字。
忽然淡笑一声,那僵在她头上的手重新抚了起来,在乌黑的头顶落下一吻,“乖,我已经习惯了,别怕,嗯?”
习惯……这种痛,怎可习惯……
她最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痛……她也痛。
晌午的日头很足,马车外的五人站了一排,无尘孙香云暗自抹泪,无痕十三面无表情,孙哥唉声叹气。
午饭之后,开始赶路。
玄衣男子坐于驾驶位,手握马鞭,má yī女子搂着他的胳膊低语浅笑。
她说起了她在现代念书的时候发生的很多趣事,他偶尔开启薄唇,亦是分享起童年往事来。
可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暂的,阳光开始弱了,霞云漫天,她渐渐收敛了笑意,二人沉默起来,如此这般,犹如在等待‘死亡’。
黄昏了,马车停了下来,众人不再嬉笑言语,手脚麻利的开始做事,直到吃完了毫不知味的晚饭,已是夜晚来临,各自紧张,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噼啪几声,火星跳了跳。
楚尧唤了属下仔细交待,“本王身有不便,你等三人务必警醒。”
三人各自遵命。
他牵了她的手,依旧笑的温柔,“阿紫,就寝罢。”
似乎毫不在意即将面临的折磨。
几乎是进了马车没多久,就传来了男子压抑的痛呼。
她仍旧与他十指交缠,颤抖的唇一直吻着他的手背,没多久,便会察觉到唇下的皮肤异样,那是生死蛊。
她不敢看那红色的鼓起,只能盯着他极力忍着痛色的脸,她亦痛的心碎。
犹记得月初发作时,蛊自心脉处通往全身,是这短短几月来不曾尝过的凌迟,如今再看这短短几月,倒是无比怀念起来。
“尧哥……我爱你。”
耳畔传来女子的柔声细语,他费力的掀开眼帘,与她晶莹的绿色瞳仁视线交汇,他知道,她在给他暖。
渊冰诀带来的凌迟之痛尤为清晰,如此这般亦是好受了点,他想,若是没有她在身边陪着他,那么每日都要受这种煎熬还不如死了痛快。
神志渐散,失去意识前,他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阿紫,若是没有你,我早已撑不下去。
——
“冰糖葫芦卖勒!”
“今日新做的糖葫芦!”
………
“等等。”
“唉,这位侠士,买糖葫芦吗?”
无尘取了一粒碎银,“来上两支。”
“侠士,您拿好,慢走!”
无尘来到马车旁,低声道,“姑娘,冰糖葫芦来了。”
车窗被打开,一只手伸了出来,无尘赶紧将串着糖葫芦的竹签递到那只手中。
拿稳了,那只手从窗户缩了回去。
无尘看了一眼另外一支糖葫芦,“姑娘,还有一支。”
“嗯,拿给香云。”里面传来女子囫囵不清的声音,“尧哥,你要吃吗?”
无尘挪开脚步,寻了十三,“姑娘让你拿给孙香云。”
十三,“………”姑娘根本就没这么说。
后头的孙哥正在整理物资,冷不防听见有人在低声唤自家闺女,于是歪头一看。
十三站在车窗旁面无表情的看了讪讪的缩回脑袋,竖起了耳朵。
“糖葫芦。”
“谢谢十三哥!”
“姑娘给你的。”
“谢谢十三哥!”递给我。
十三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说出口,最终回到前面马车的驾驶位上了。
“酸酸甜甜的,是不是很好吃?”
“阿紫说的对。”楚尧舔了舔薄唇,意犹未尽的道,“甜味儿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