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堂,发动心不动。白华目光呆滞,在方才的拥抱中迟钝。
水曲柳木的大柜台上账本乱翻,纸页哗哗作响。钟馗捉鬼图迎面鼓风,飘忽恍惚间鲜活如生。
翠螺拾级而上,与那门口的小厮相视一笑,便蹲下身子将散乱的线团一一拾起,笑问道,“你做什么那样发呆?”
白华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并不回那翠螺的话,只上前接过线团,反问道,“你才来?”
“一早就过去白府那边,没成想白先生今天不得空,空等一个上午。”因怕白华误会,她这便急解释道,“先生早早命人给我解释的,是我执意要等。”说话间翠螺已绕到柜台里面,用镇纸将那账簿压住,恐污损了纸张。
白华并不去看翠螺,只在柜台另侧,闷头理着线团。
“听说你好全了?”翠螺正襟坐下,左手在柜台上托腮,盯着白华笑道,神情倦怠,稍有疲惫之色。
“恩。”白华应一声,算是回过了。
翠螺听后喜不自胜,急忙起身站过来白华这便,围着他仔细打量一番。又搭手帮白华理线,小心地打个哈欠,才又问,“白府里在忙些什么?是否是筹备新任先生继位大典?我见门前停了好些车子呢!”
白华再“恩”一声,从小厮那边接过食盒,负阴抱阳方是谢过了。
翠螺理着线,目光带喜,笑意岑岑地憧憬道,“听说那日热闹非凡,我定要去观礼,就穿新做的曲裾。”
白华看一眼翠螺痴呆犯傻的样子,心头一紧,又觉胸口沉闷,难以喘息。遂留了食盒在柜台上,移步回东厢去了。
檀香安神不安心,斜烟迷鬼不迷人。香味似是比之前更浓郁些,但浓郁得叫人头疼。白先生紧着眉头,想“云针到底也是孩子,虽说明地里有去监督、牵制着白华的行为,私下里无不又是包庇与纵容,特别是其与石心一起时,三人更是无所畏惧,胆大包天。如此一来,有庇护难免少了谨慎,倒也不是什么好事。再有,若是云针做上先生的位置,这白府宅基地的归属问题便愈发复杂,一旦老先生当初没有指明给母亲,那女真与云针都有可能成为这白府里的新主人。况且这云针性子急、脾气躁,日后难以服众。”白先生余光瞄一眼云针,再进一步想,“这姑娘最是重情重义,断断没有与白华成亲的可能性。且多次惹了董元家的麻烦,怕是再留不得。”
几番犹豫,白先生终于开口道,“年龄再大些,活计就更不好做。白华也大了,纵容下去,恐更能生出祸事。”
云针听这话,自是能明白白先生的言外之意,也不与她拐弯抹角,白过去一眼直言道,“我没想过要做先生。”
白先生笑笑,言语无奈,“先生谁做无关紧要。只我就白华这一个孩子,也不必说些为着四镇众生的假话,做母亲的只为着孩子周全。”
云针看着白先生发笑,也不再搭话。
白先生沉默一阵,终叹口气说道,“我是说,你离开四镇吧。”
云针抬眼,盯着白先生看了几秒钟。事情已成定局,云针自知辩解无用,所以那眼神中除了不舍与不甘,再无其余。
白先生被盯得心头发憷,再不敢多看一眼云针的眼睛。她是希望云针怨恨、责怪甚至是奚落自己的,但这些都被云针付之一笑,起身负阴抱阳,再行大礼,退身出去花厅了。
白先生沉思半晌,稍稍平复心情这便又去桔梗家,帮着操持丧葬之事,期间难免伤心闹过,悲戚戚落了好久的泪。
乘黄随着白华进白府正门时,日头正挂在后门楣上,黄灿灿苍茫一片。满院墙的芝麻油灯恍若明星冉冉初升,烟火香气弥漫。
香奴抱着青莲、兰花从后门款步而来。丁香色的交领襦裙被月白色半臂衬得如那香气袭人的兰花般,一时竟也分辨不出香从何处来。
“你回来了。”香奴将花草小心放到白玉老母像前,对着白华笑语盈盈。
白华见这番阵仗,想是母亲要开坛,遂问向香奴道,“摆福坛?”
香奴摇摇头,拥着白华出后门,道,“是外婆叮嘱摆的。”进后院的超手游廊,往白先生生房中去时,香奴不忘提醒道,“先生与外婆今日皆不舒服,你可去外婆那瞧瞧,别叫记挂。”
白华点头算是应下来。过游廊时只见那客房里早已是上了灯,灯火通明。再去看云针那边,仍旧昏暗着窗子,像是无人。因正是到了白先生房门口,白华也不去多想,推门而入。
花厅里只留两盏昏黄的油灯,恰能映出莲花鹿纹银香囊里冉冉升腾的檀香,味道正浓是新加过的。再瞧卧房里不见张灯,昏黑一片,白华便不再叨扰,退出去小心阖上房门,又跨步去了外婆房中。
墨江正带着两个小厮侍奉在侧,见是白华进来,便互负阴抱阳,打过招呼。
“白华来了。”道。这便招呼两个小厮过来,齐将外婆扶坐起来。
白华再负阴抱阳,快步上去,帮着外婆坐稳。事毕,外婆递个眼色给墨江,叫带着两小厮退出房门去了。又招呼白华坐到床沿上,握住白华的手,叹一口气道便仔细端详起白华来。
许久不曾见外婆这般慈祥和蔼,白华竟不自在起来,眼神无处安放。再扫过外婆脸上时,方惊讶外婆真的是垂垂老矣。心头又猛然一紧,胸闷难耐。
“生得这般俊俏模样,到底是我女萝的外甥。”外婆言语里自豪,仿佛当年那稍有自负的小丫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