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租的出租屋,就在火车站西面一条破败的老街上。
隔壁是一家叫“回春堂”的店,透过半掩着的木门,能看见货架上琳琅满目、令人面红耳赤的花哨商品。
斜对面有一家按摩店,亮着粉红色的灯光,内门口的红布沙发上翘腿坐着三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其中一个金黄头发的不时地用眼睛来撩程三板。
程三板当老板多年,阔过,穿戴也讲究,光身上那套鸽灰色的雅戈尔西服就抵得上普通人好几个月的工资,颈脖上挂着的金链子更是熠熠生辉,再加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老板气质,在这条街上是很惹人瞩目的。
这种穷街陋巷,程三板从前是绝对不会来的。想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来这里找一个业余的算命先生求计问策,不免自嘲地笑了。
黄头发的按摩女撩了半天,见目标终于笑了,会错了意,起身朝他走来,边走边招手“老板,进来休息一下吧!”
程三板此时哪有那个心思,厌烦地朝对方摆摆手,那女孩不死心,干脆直接走上来拉人。
“干嘛呢,干嘛呢?快松开!”
这时一个小伙子突然窜上来,用力拨开了女孩的手。
正疲于应付的程三板扭头一看,吃了一惊,先前街边的算命先生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帅小伙了,如果不是说话声音未变,他还真不太敢认。
柳明身材修长,虽偏瘦弱,但很好地诠释了传统审美中文人玉树临(lin)风的形象,这与他长年埋头写网络小说是分不开的,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他眉清目秀,就是鼻子稍微大了点,激动时鼻翼翕动,好似青蛙肚子;嘴唇纤薄,嘴角微微上翘,透露出他性格中自负诙谐的一面。
“你要死呀,弄疼我了!”黄头发女孩娇嗔着伸手去拧柳明耳朵。
柳明头一偏,似乎早有预感似地及时躲开了,“别闹,别耽误哥哥我做生意!”
“屁生意,”女孩看向程三板,“老板,你小心别被他骗了,他还欠我们店里六十块敲背钱没给嘞!”
“鬼才欠你钱,说好了按一个钟,老子睡着了你不叫醒我,还好意思算钱?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茶水里给我下了嘞!”
此时许多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附近店铺里的人也纷纷探出头来朝这边张望,如果不是已经给了柳明二百块,如果不是在这破地方傻等了半个钟头,如果不是急切想知道那个被吹嘘一定能让酒楼起死回生的“创意”,程三板真想一走了之。
沉默成本害死人!
“够了,拿去,别找了!”程三板忍无可忍吼道,丢了一百块给那女孩,拽着柳明就朝街口走。
“老板,谢谢啦,下回来玩啊,不收你钱哈!”
那女孩的声音从身后追了过来,程三板无奈地摇头,柳明一个劲解释自己真不欠对方钱,说不该给那一百块,说那一百块给得坏了他的清誉,说他得回去替程三板把钱要回来。
程三板懒得理他,那一截路,柳明是被对方硬拽着走完的。
当两人走进步行街的“小方”家常菜馆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大厅里仍有一桌客人在声嘶力竭地划拳,不过也都显出了醉态,为图清静,两人上了二楼,在临街的窗边坐下。
点菜的是一个身材轻盈、穿着时尚的漂亮女孩,表情丰富多彩,嘴也甜,是那种能甜到人心却又让人不觉得很做作的甜,笑容很美,让人如沐春风。
她脑后那扎得像冲天炮的发棍,彰显出调皮灵怪的个性,让人不禁莞尔。
两位顾客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尤其是柳明嘴张了半天都忘了合上,还是被同伴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程三板不由得多点了几道菜,其中有两道就是那女孩推荐的,不过她也建议去掉了一道菜,理由是吃不完浪费。
“吃不完我们可以打包呀!”柳明不满,建议去掉的那道菜是他点的。
“二位哪里像是在外头吃饭会打包的人呀,打死我都不信!”女孩爽朗地笑道。
柳明一时语塞,不过心里对这种含蓄的恭维很是受用。
会说话又爱笑的女孩,是很难让人拒绝和责备的。
程三板自己就是干餐饮的,对女孩劝顾客去掉已点菜感到很惊奇,“你这样做让老板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老板为什么不高兴?我这正是替他着想呀!你想,客人又不知道菜的分量,点多少,你只管上,吃不完浪费了,心里不高兴,下回不来了,岂不是更不划算?”女孩解释。
“嗯,言之有理……”程三板受教般微微颔首,“敢情你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嘞!”
“哪里,关键还是味道,开馆子味道不好,客人也不会回头的!”
“不一定,在我看来,和趣味相比味道还在其次……”柳明看着女孩,插嘴道。
女孩听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遂不接茬。
“这个点来也该饿了,我这就下单让厨房赶紧动起来,你们稍等哈!”
女孩冲两人点了下头,快步退了下去。
女孩点菜时还戴着一只耳机,耳机线连着一只咖啡色的布猫咪,那猫咪趴在她的左手臂上,手机就插在猫咪的肚子里。
“有意思,这个不起眼的小店还藏了这号人物哩。”程三板喝了口餐前茶,目光突然从女孩的背影收回来,盯着同伴,“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好像忘了件事。”柳明冲对方眨眨眼。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