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看看还没到12点,又给胡图强递了根烟,那意思不言而喻。
胡图强干咳了一声,继续。
“我眼里噙着泪花,喉头哽咽地说,‘村长,您的大恩大德,我胡图强一辈子也报答不完,欠您的钱,我也一定会尽快偿还的!’
‘强子,你言重了,别说我和你父亲生前还有那么层交情,就算没有,做为村长,做为村里的长辈,你家碰着这样的事情我也断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呀!’
村长拉我在八仙桌旁坐下,回转身又替我倒了一杯水,目光凝重而充满关切。
我虽然很敬重、信任村长,但却隐匿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只说自己想外出打工,并表示一赚到钱就会偿还母亲的丧葬费。
村长略为沉吟,说我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他不会也无权干涉,只是让我别把钱的事太记挂在心上,赚了钱还是先把家成了,也好慰藉母亲的在天之灵。
一席话说得我涕泪横流,感动万分。
末了我恳请他替我保密钱被偷的事情,村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就这样,我打点完家里的琐事,将田地出租给了别人,收拾行囊,并将水杏芳退还给我的那360块钱揣在身上当做路费,便再度踏上了去景安的旅途,开始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到了县城,我没赶上上回那班火车,而最近一班到景安的火车是夜里十二点五十几分的,我想了想还是买了张票,因为坐汽车去的话要贵一倍的价钱,每一分钱对我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
我无处可去,也哪都不想去,就一直在候车室干坐着等,累了就在长椅上躺一会,晚上我只吃了一桶方便面。
对于今后的生计,我自有盘算:我想凭着自己壮实的身板和过硬的泥瓦匠手艺,以及吃苦耐劳的精神在景安的工地上混碗饭吃应该不算难事!
夜里的火车没有晚点,车厢乘客寥寥,且大都非常有创意地摆出了各种各样的冏人睡姿,顺带奏出奇异的交响。
我寻了个靠窗的座位,没多久睡意袭来,便将行李做枕头,蜷缩着身子伴着车厢有节律的摇晃渐渐进入了梦乡……
我又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在街上,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他下巴额上的那道褐色疤痕十分刺目,手里捏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片,刀片底部有猩红的鲜血不停滴落,发出恐怖而空灵的声响。
他挑衅地笑望着我,母亲躺在他脚边痛苦地呻吟着,周围的人熟视无睹般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攥紧拳头,大吼一声朝他扑去,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奔跑,始终无法靠近他,无论我的双手如何使命向前伸展,也触碰不着他的衣衫。
我又急又气,突然脚被什么绊了一下,便坠入无底的深渊,那种失重的感觉恐怖极了,我歇斯底里地嘶吼……
醒来时发现车上卖货的小车刚好经过,我若有所悟,没好气地责问那推车的怎么也不注意点。
那个火车上的货郎扭头瞪着我,恶声怪调地道:咋了,想睡得舒服呀,想睡得舒服买张卧铺去啊!
说罢又扯开嗓子如入无人之境似地叫卖起来,‘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八宝粥,来让一让,注意脚……’
我也懒得去跟他计较,深更半夜还在为生计忙活的都是苦命之人,理解一下吧。
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睡意全无,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遂起身去洗脸间冲了把脸,再回到座位上时窗外已经可以看见快进人城市的稀疏灯火了。
火车开始减速时,车厢里来了一个瘦得跟三天没吃饭的猴子一样的年轻人。
他头发却梳得纹丝不乱、溜光滑顺,胳膊下还夹了份报纸,很有一种派头。
这人第二次经过我座位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似有惊奇又有怨怒,然后他竟然无视我的存在径直走到我斜对面一位横躺在座椅上、鼾声正酣的旅客身边,猫下腰,赫然将手探进对方的上衣口袋!
说实话,当我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目击一次偷窃行为时,心里先是激动,后是愤怒,最后竟成了狂喜!
我嗖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断喝一声:干什么呐!
其实我觉得我当时声音的力度不说是震耳欲聋的晴天霹雳吧,至少也应该能唤醒几个梦中人吧。
但令我惊奇的是整节车厢似乎只有我和那个扒手是站着兼醒着的,甚至离我们最近的那名被扒者依然鼾声如故。
那小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直起腰身,镇定地四下望了望,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似乎在问我是不是在跟他说话。他的表情很困惑,可以想见在他的职来生涯里遇见敢管闲事的还是头一遭!
‘狗日的小偷,说的就是你!’
我说着朝他走去,拳头握得咯咯响,在我眼里天下小偷是一家,至少是近亲!
‘多管闲事,找死呢吧?’
那小子压低嗓子,面露凶相,企图吓退我。
因了心底对小偷的仇恨,我懒得再啰嗦,一步窜上前,抡拳照着对方脑门就砸了下去……
完全可以想见,一个孱弱不堪的‘手艺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只充满愤慨的强壮的农民的手臂击中头部的后果。
那孙子躺在地上找了一下北,一俟清醒过来,竟顾不得再瞅上我一眼,立马连滚带爬地朝车厢的另一头逃蹿,其速度之快,非亲眼目睹者根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