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在镇北将军府外围了十日之后,悄无声息地撤走了,一如来时那般突兀迅速。据说,宫里的太监总管良远公公,还亲至镇北将军府传了皇上的口谕,口谕的内容虽未外传,但皇上有此一举其背后的意义自是不言而喻的,一时间,因这拘禁之事引发的对苍将军失了圣宠的猜测,不多一会儿倒消弥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云城上下仍然饶有兴致地盯着没了禁卫军而再度威武凛然的镇北将军府。为何?那大小姐还没有认祖归宗啊!只是,大小姐认祖归宗的喜信儿没有等到,倒是听说将军府的老夫人认了个干孙女,众人失望之余,便有那精于人情世故的很快悟出点什么味儿来。诚然,大小姐流落在外十五载,一朝归家即救回生父一命,这确实可传为一段佳话,可佳话背后,人们难免会多想一点多问一句,为何堂堂将军府竟让大小姐流落民间十几年之久?难道当年苍将军竟没有下死力去寻那生死未卜的妻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竟只是句作不得数的空话么?
虽说带走大小姐的是高人隐士,但未必没有留下口讯线索之类交待去处,为何将军府竟能与其断了这么久的音讯?这不,大小姐如今能回来寻亲,说明人家并没有存心隐瞒大小姐身份的意思,更没有要夺人闺女的意思,反观将军府,对那位万众景仰可敬可叹的先苍夫人所出的这位嫡长女,又是个什么态度呢?十五年置之不理,如今孩子回来,还得委身为奴为婢才能入府,救了人没个好不说,还被污进了大牢!得亏公道自在人心,真相水落石出还了大小姐一个清白!可是。还了清白又如何,应有的名分还不是给狗吃了,好端端的一个嫡出的大小姐,眨眼间就变成攀附上来的干闺女,这里里外外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喽!
那镇北将军也算是威名赫赫的真男儿,怎么就能亏得了这个心!果然啊,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所以呀,背后这些事好说不好听,若是光明正大让大小姐认祖归宗,这前后十五年间的事一掰扯。那可就大大地折了将军府的脸面了。毕竟啊,当年,先苍夫人尸骨未寒。苍将军得胜一归来,便娶了如今这位苍夫人,还求了先帝圣旨赐婚呢,多为新人长脸啊!当然,也给先苍夫人追封了。但那有什么用,人都已经香消玉殒了,唯一的骨肉还飘零在外!还有呢,这位续弦的苍夫人所出的一双儿女,比大小姐的年纪才小了一岁,除去十月怀胎。正经中间差了多少日子?正是那句旧话,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啊。真正令人齿冷!
就这么着,在云城的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义愤不平,一个月前还光辉高大令人景仰的镇北将军府,形象一落千丈。素有贤名的将军夫人成了刻薄的晚娘,将军本人则被赠了四个字。薄情寡义。
风云楼,三楼雅间。
青石绘声绘色地将外间的传言学了一遍,楚明辰托着下巴眨着无辜的眼神望向端云:“你这算是帮兰丫头出气?”
端去阴着脸将头扭向窗外。
青石替他家主子代言:“后面那些不是我家公子传出去的。”
“哈?不是这小子?!”楚明辰轩眉高高挑起,“我就说嘛,这小子那么爱使唤人,怎么会单单把前面的给爷去做,还留下一半自个儿辛苦?虽说后面这半茬是有趣儿些……”忽然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倒是谁借了爷的东风闹了这一出啊?!把爷的风头都给抢尽了!”
“难道不是你么?”长忧这回为了兰兮的事,勉为其难地一直康复着。
“我可都是依计行事,哪里会做那等画蛇添足的事?”楚明辰翻了个白眼,心里那是真的郁卒啊,这么大个热闹,竟不是他弄出来的!
长忧闻言,精致的下巴轻点了下,“倒也是,添油加醋你是本行,锦上添花就未必在行了。”
“爷那是稳妥,稳妥!你懂不?”楚明辰挺身,正色,“兰丫头终归是跟将军府扯在一处的,把将军府描黑了,于她有什么好的?”
长忧轻轻地嗤了声,慢悠悠地道:“大小姐流落在外,飘零十五载后,学成归家救父……这些‘事实’可都是楚三爷指派人抖落出去的,后来的那些将军未尽力寻人,不认亲女之类的,可都是从前面的‘事实’里衍生而出的,背后的那人,那是顺势而为,不动声色地就抢占了个先机。您真以为,您点到即止,后面的那些猜想推断就不会有么?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将军府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总有人看得出来,也就少不了闲言闲语。”
要是无人有心引导,等大伙儿慢慢地想多一层,再谈起此事,背地里戳戳将军府的脊梁骨是必然的,但肯定声势不会有现在这么大,也就说道说道就过去了,哪比得上如今这风口上再添一把火来得燎原。
“唉,你说得对。”楚明辰沮丧地歪在椅上挠桌子,“辛辛苦苦做了初一,十五倒被人给抢了。世人只看得到十五,眼里哪还有初一啊,兄弟我真冤!”
“自己笨怨得了谁。”长忧拎过楚明辰面前的紫砂壶,姿态娴雅地为自己续了茶,也不管别人,闲闲地吃起茶来。
“你们倒是说说,这背后是哪个老小子捣的鬼啊,爷要是查出来,饶不了他!”楚明辰说着直呲牙。
“端云,你怎么看?”长忧却问。
听到外面的风声失控,他便令人去查过了,可惜对方的手法至少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