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玉打定了主意要吃沈修止,可事情却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道观中管教极严,杂役不能随意晃荡进弟子所在的地儿,如若发现饭碗必然保不住,就似玉那等三脚猫的法术还真没那个胆子冒险。
且这道观极大,连绵远处几座山,即便她是弟子都未必有机会见到沈修止,更何况是起早贪黑干活的杂役,再加之先前尤醨去自家师父那处告了似玉扫除一状,将她那日追着沈修止的情形,生生夸大了好几倍,她的处境便越发艰难。
管事娘子本是要将似玉赶出道观的,可又实在腾不开人手,便只能暂且将她留下来,派去了道观中最偏远的藏经阁打扫。
那处最是荒僻无人,里头的藏书皆是道中珍宝,仅供师父一辈的长者来取阅,寻常子弟不可能到这一处来,是以这一处很是孤寂,偌大的藏经阁又只有一人打扫,也不是个容易的活。
似玉跟着管事娘子一路走过了数条山间小径才到了这处藏经阁,这藏经阁庄重肃穆,飞檐画雕,上头斑斓的彩绘已被岁月慢慢侵蚀,色彩渐渐褪去老旧,却越发古朴的韵味。
管事娘子将手中鸡毛掸子递给似玉,指向前头藏经阁,“往后你就在这处打扫,书上的灰只能用鸡毛掸子弹干净,不得用手擦拭,高的地方上不去,里头还有梯子使,日头好的时候将书拿出去晒一晒,切记这些书都是珍品,决不能有一丝人为损坏,否则便是卖了你也赔不起,我每隔几日会来这处查你的活儿,若是叫我知晓你偷懒耍滑了,我也没法子留你了。”
似玉接过鸡毛掸子,认真点了点头,“娘子放心,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这话管事娘子倒是相信,这人虽说心思不正派,但做事倒还是靠谱的,便不再多做交代,转身离去。
似玉目送管事娘子离开,转身迈进藏经阁,里头极为宽敞,一步踏进,扑面而来的书香气息,入目皆是成排的书籍,一列列书匮成排而去极远,一眼望不到头,墙上也摆满了书,整整齐齐不显半点杂乱拥挤。
似玉环顾四周倒是觉得这地儿很是不错,比她往日守着的破庙要好看不知多少,且还清净自在,是她这样的摆设最好的去处,可一想到这处四面环山极为荒僻,一个来回便要花去不少时间,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吃到沈修止简直难如上青天。
似玉想着心中颇有些遗憾,添了添唇瓣,嘴里颇有些淡,只得拿着鸡毛掸子漫无目的晃着,这几日她吃了不少香火,修为明显比先前结实了许多,弹不走落叶这么重的玩意儿,弹弹薄灰大抵是没问题的,是以不用这般着急干活。
似玉漫不经心绕过几排书匮,走到窗旁的大书桌旁,正要去推前头的窗子,却看见书桌上摆着翻着页的书,压着宣纸一角,砚台一旁摆着笔架,上头挂着几支笔,似乎有人常在这处作画。
似玉伸手抚上了那画,手感绵韧润柔。
纸上落墨笔笔分明,乌而不涩,淡而不灰,浓淡墨迹重重叠叠,纸上寥寥几笔,入画已蕴三分fēng_liú,重峦叠嶂仿佛就在眼前,大气磅礴,却不只是天地浩大这般简单,其中意境太过深远,等闲之辈难以堪透。
就比如似玉这样个没见过世面的灵怪,她看懂是不可能看懂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看懂,她甚至没看出来这画得是山。
似玉随意扫了眼画,视线便落在纸上搁着两支毛笔,一长一短,似乎是随意一放。
她拿起毛笔在手背上微微一碰,笔尖随即划出了一道墨痕,细白的手背便神奇地变黑了,她一时睁圆了眼儿,眼中满是稀奇。
凡人好是会给自己找乐子,不像他们这些灵怪,年幼时乏味无趣,成年后便更甚之,有时候甚至连脑子都不耐烦动,日子过得很是寡淡。
似玉一时兴起,正要学着凡人在纸上落笔,笔尖堪堪就要落在宣纸上,忽听极远处书页翻动细微声响。
她转头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书架,从极小的缝隙中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阳光透着镂空花纹的窗子照射进来,光线之中起起伏伏着细碎的尘屑,藏书古旧的味道。
他垂眼看着手中的书,长睫遮掩着眼中神情,唇色如朱墨轻描,由外至内一点点染深晕湿,唇瓣棱角分明极为好看,凛冽不可侵犯的感觉却又极端惑人,一身白色道服着身越显长身玉立,发上束着木簪,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进来,落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光芒,细碎的阳光落在发间,眉眼处极为耀眼,周身的清冷似乎沾染了些许暖意。
似玉的视线不自觉在他面容上流转,眉眼至唇瓣,不知不觉便蛊惑住了心思一般往前几许,肆无忌惮地看着。
这目光太过专注如有实质,让沈修止察觉到了异样,忽然抬头看来。
那视线透过层层的书架间的缝隙毫无征兆地看向这处,直对上了似玉的眼。
她心倏然一跳,慌张到了极点,忙矮下身子以书籍遮挡着自己,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心虚无措,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心虚?
那处没有动静,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叫她一时越发心慌,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
她等了片刻,想着这处极为隐蔽,这么远的距离他未必看得清,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往上一些,透过书籍缝隙看去,原先那处却已经没了人影。
她心中发慌,当即想起他头先跟自己说的话,若是再让他看见一次,便不能在这处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