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诺来到厅堂的时候不算晚也不算早。
厅堂里的气氛相较与头七的那日还要严肃,丫鬟们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整个下巴贴到胸前上,那些端茶倒水的丫鬟更是小心翼翼,除了水声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在坐的各院主子一个个面上表情威严,正襟危坐。
慕老夫人坐在最上座,她的两边分别各坐了两个花甲老人,一个个锦衣华裳,手中拄的拐都是金丝楠木制成的。
意蝶服侍着沈冰诺坐下,在她耳边轻声道:“老夫人身边坐着的那四个老人就是慕府的长老,慕府内所有的重大人事变动,只有资质最老者同意才是有资格坐的稳,否则一律无效!一般没有什么重大情况发生,四个长老主在城外的紫竹林里,不常来慕府,距离上一次已经有二十年了……”
“嘭”的一声,上座上传来一声重重放杯子的声音,一个苍老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呵!这慕府才几年没来,丫鬟们就这么不守规矩!”
沈冰诺抬头看去,开口说话的正是慕老夫人右边第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长老。
慕老夫人眼神一凛,刚刚意蝶虽然是小声说的话,但是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再者,这里的丫鬟哪个不是规规矩矩连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自个的怀里,所以,她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谁。
“意蝶,”慕老夫人不怒自威。
意蝶一听慕老夫人叫自己心里猛然一惊,暗道不好,却也没法,只得上前,轻福:“老夫人您叫我?”
“你可知我叫你何事?”
“是……是因为奴婢和大太太说了话,因此坏了规矩。”意蝶咬唇,心里恨死了沈冰诺,又急忙说道:“老夫人,奴婢刚刚是在给大太太介绍四位长老,并不是有意坏了规矩的,请老夫人和四位长老饶过意蝶这一回吧!”
“饶了你?”玄衣长老一旁的紫衣长老开口道,“说的倒是轻巧,身为奴才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不是有意坏了规矩,难道这一路上来你的那张嘴是哑巴了还是烂了没法开口?非要等到这个时候开口?”
紫衣长老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没有任何差错,但是这其中的一语双关在坐的各位可都是人精,一个个心里清楚的很,表面意思是在指责意蝶的行为,实则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没来的这些年没来原本守规矩的丫鬟在慕老夫人的管理下变成了这般不像话的样子。
不过刚来慕府,还不清楚这其中恩恩怨怨的沈冰诺除外,她一见意蝶要因自己受处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为一个小小的丫鬟求情,若是一旦说错什么恐怕意蝶会伤的更重,所以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避免第二次冲突的方法。
“来人!将这不知规矩的丫头拖下去打三十棍!这些年怕是在慕府过的太过安逸了,使得一些人忘了慕府的规矩!”慕老夫人因为在长老们面前丢了面子,又被他们话中有话狠狠打脸,不禁气结,她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衣角,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上去给意蝶和沈冰诺两个人一人一巴掌。
话音一落出现了两个家丁,面无表情的将意蝶拖下去。
慕老夫人又对家丁吩咐道:“打的时候把她的嘴堵上,省的听着烦心,扰了清净。”
“是。”
全程意蝶没再说过一句求饶的话,因为她知道一旦定了下来若是再不依不饶的求饶话会受更多的苦,只能咬牙忍住了。
坐在沈冰诺对面的赵清雅今天倒是乖了不少,若是在往常定会怎么样能整死人,怎么落井下石,而此时此刻的她,没搭一句话,也没看面前发生的事一眼,只是静静的喝着茶,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就是空气,她什么也看不见。
沈冰诺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慕玹锦却清楚的很,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二婶的性子是什么样子的,呵,看她如今这副模样,要么就是认命让沈冰诺当上家母的位子,要么就是有大招在后面,反正说到底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将觊觎了这么多年的位子拱手让人!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厅堂里仍然没有人敢出半点声音,丫鬟们该干嘛的干嘛,主子们该喝茶的喝茶,都小心翼翼,无声无息,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声音,眼前看似和谐的场景就会暮然瓦解。
紧接着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幕老夫人才缓缓开口:“今儿个把大家叫来,也没什么事,无非是为了这悬空了许久的家主家母之位的分配。我老了,也累了,不想看到你们和我当年一样,为了这么小的事情斗来斗去,最后闹了个头破血流,什么也没捞着。”
嗤,赵清雅垂目,将眼中的不屑敛进眼底,什么都没捞着,那在大哥继位之前,那个坐了二十多年的家主之位的人是老妖精吗?她不过是满口胡谗的想把那个小贱人送上位罢了!
“子林去的突然,什么遗言也未能留下,我每夜梦回之时都能看见他那张没了五官的脸,那日新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凶手是谁衙门还在追查,每每想到此,我就心如刀割,恨不得就这样跟他一起去了。但是这偌大的幕府,我不能丢下不管!既然子林走了,那他还未做完的事,还未交代完的事,就我这个当娘的去完成去做完!”幕老夫人说的声泪俱下,中间有几次差点就没撑住晕了过去,年轻时死了丈夫老来后又死了儿子,不论是那一件都让她痛不欲生,而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她可是再也不想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