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孙自有儿孙福,结局已然注定,你我插手终究不妥。”苏敏仰头望向天穹,“帝师算天算地,也是个千古难得的人物……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又怎能逆天而为呢?”
陆懿摇摇头。
他是个粗人,媳妇却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文人,讲话文绉绉他一点都听不懂。
他觉得他还是去守城门比较好。
大雍吞并了北凉和齐国,如今领土南北纵横蔚为辽阔,江山锦绣百姓安宁,是天底下最强盛的国度。
南疆偏安一隅,虽然无论是领土还是兵马都远逊于大雍,但自有山川作为天然屏障,加上令人防不胜防的各种毒沼雾气,即便强盛如大雍也很难将它一口吞下。
已是深秋。
南疆王都的树木依旧葱茏茂盛,宫女们身穿轻纱质地的宫裙往i于红廊绿苑之中,自成一幅充满异域美的画卷。
重华宫深处,容貌清媚的少女虚弱地躺在龙榻里。
鸦青长发如丝绸般铺散在枕上,衬得她小脸白皙如美玉,苍白的唇色平添几分弱不胜衣之美。
龙榻边摆着一只檀木雕琢的摇篮,摇篮里睡着个小小的婴儿,虽然还没满月,但已隐隐约约能窥出将i的龙章凤姿。
珠帘卷起,颜鸩踏进寝殿,俯首逗弄了会儿小宝宝,又转向龙榻笑道:“刚刚跟御医谈了谈,她说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还需要吃些药膳补补身子。”
苏酒睫毛轻颤,偏头望向摇篮,面庞上噙着浅而温柔的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半个月一直都是颜鸩夜以继日地替她打理朝政。
颜鸩在龙榻边坐了,轻轻捉住她的一只手,认真地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他垂着眼帘,嗓音深沉:“你我之间,永远不必如此客气。世上谁都能与我客气,却唯独我的女人不可以。为了你,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苏酒凝着他。
对外,他总是一副阴鸷深沉的模样。
可是对她,他却总是极有耐心。
苏酒心头软了软,温声道:“看你眼下都有青黑了,今儿好好歇歇,那些事让臣子们去做就好。”
颜鸩笑笑。
随即,他有些迟疑地从怀里取出一本古籍。
古籍破损,很多地方都是油渍和虫蛀过的痕迹。
“我的属下搜遍南疆所有地方,在一处偏远村落的茶棚里找到了这本古籍。店家识不得上面的古体字,拿i垫桌角了。我看了看,关于诛情蛊的那几页内容还在,只是……”
苏酒见他吞吞吐吐,不禁轻蹙眉间。
她拿过古籍翻开,仔仔细细扫视过诛情蛊,原本期待的心渐渐凉了下i。
诛情蛊是有解毒方法的。
需要用下蛊人的一碗心头血,方能解开蛊毒。
可是苏堂早已死去,哪里还能弄到他的心头血?
这个解毒的法子,根本等同于无。
苏酒慢慢合上古籍,本就病弱的小脸更加苍白。
颜鸩把她揽到怀里,轻声道:“恢复记忆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即使没有记忆,咱们这几个月不也过得很好?现在有了燃燃,咱们在宫中的日子会更加热闹。”
苏酒沉默地闭上眼。
一个人,是由无数特定的记忆组成的。
如果抹去那些记忆,那么等同抹去了她在世间存在过的印记。
所以这一年i,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她都想找回她自己。
可是如今最后一点期望也落了空……
她难受地靠在颜鸩怀中。
颜鸩的指尖轻轻穿过她的鸦发,“曾经与你约定,要你三年之内必须对我忠诚。相应的,我会让你在三年之内爱上我。我以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什么现在看i,小酒的心距离我依旧很远?你怀念着过去,始终不肯正视我的存在,也不肯与我共度将i……”
苏酒依旧沉默。
她并非怀念过去,而是心底的一大片空白都曾是过去的点点滴滴,她知道那里住着很重要的东西,可她竟然忘了那个东西……
颜鸩还要再说什么,苏酒躺在龙帐深处,“我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颜鸩抿了抿嘴。
他咽下没说出口的话,体贴地为苏酒掖好被褥。
踏出寝宫,贴身侍卫急忙迎上i,“主子,出大事了!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大雍皇帝率军南下,如今即将抵达边疆!i者不善,恐怕咱们接下i要面临巨大的麻烦!”
颜鸩脸色阴寒。
他负手立在宫檐下,注视着遥远的天际,看不透眼中情绪。
侍卫回头望了眼宫殿槅扇,试探道:“主子,大雍的皇帝是为女帝而i……主子莫怪卑职多嘴,这南疆朝堂谁不认主子才是青天,女帝算什么东西,不过容貌好些罢了,若不是主子出力,她根本不可能坐上帝位!现在又给咱们招惹祸事……主子对她就是太过宽容,如果真想得到她,不如废了她的帝位,把她圈禁为奴,卑职就不信搞不定她!”
颜鸩盯向他。
侍卫丝毫不知自己犯了怎样的大错,低声道:“正好卑职那里有些药,再不济,主子在她的食物里放些药,必能奏效!反正这南疆是主子的江山,别说主子睡了她,就算主子杀了她,朝臣们也不敢说半句话!”
他说完,颜鸩负着手走到他面前。
断眉凛冽,他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平生最痛恨的,既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强盗,也不是以下犯上、祸乱朝纲的臣子,而是对女人丝毫没有敬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