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这次没有采用强硬手段,而是用了个怀柔的策略,先给这些隐户的产生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给这些知法犯法的人一个台阶下。
事实上,对于李德裕抛出来的橄榄枝,王起等人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对于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他们也不可能一点都不让步。只有他们退一步,才能有借口继续搪塞下去。
只是这个时候接受,让这些人多少有些难堪,毕竟外面那些耆老是他们找来帮忙的人,这个时候坑人家,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正在王起等人沉思的时候,一向脑回路清奇的司徒令,忽然把矛盾引向了另一边。
“臣启圣上,其实事情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关中人口繁茂,就算徭役几十万,迁徙几十万,劳动力的缺口也不会太大。只要勒令僧尼还俗,让这些不事生产的人也变成劳动力,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当两方争论不休的时候,最好的方法不是让两方都闭嘴,而是把矛盾转移到第三方身上。这样两方就都有了共同话题,不仅不会互相怨怼,还会联起手来怼第三方,气氛也就瞬间和谐了。
司徒令话音刚落,薛元赏就站出来附和:“启奏圣上,僧尼的问题还远不只如此。寺院建的比皇宫还要大,用铜铁浇筑的佛像足够武装一只义勇军。占有的田地,甚至比皇庄还多。而且据臣所知,这些僧尼还放贷与朝廷争利。”
对抗是常态的两方,难得找到个共同话题,这些人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踊跃。
“臣启圣上,京兆尹所言未必全面,据臣所知,这些僧尼利用信徒的虔诚,广收香火钱。百姓本就困苦不堪,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来世,又增添不少香火的负担,自然是雪上加霜。”
“臣启圣上,佛教,景教,摩尼教等诸多宗教互相撕咬倾轧,信徒之间自然也矛盾重重,已经严重干扰百姓的休养。”
“臣启圣上,寺院多有藏污纳垢之嫌,不法之徒多把寺院当成避难所。”
“臣启圣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就把僧侣们给定性成了祸国殃民,贪财无度,贪恋享受,妖言惑众的害虫。
对于唐武宗来说,这个建议绝不是不可以接受。首先,他对于求仙问道有谜一般的执着,自然就是个虔诚的道教信徒。其次,对于僧尼不纳税,田产奴婢过多的行为,他自然也看不过去。最后,佛教那些比皇宫还要恢宏的建筑,让他看的实在是不舒服。再加上这些人不断揭露的黑幕,让他对于除了道教以外的任何宗教都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当然皇帝还没有被恨意冲昏头脑,大事的决断上,他还是习惯询问一下李德裕的意思。
“文绕,此事你怎么看?”
事实上,李德裕对于佛教也不感冒,而且他看到的比唐武宗更多。作为熟读经史的人,他清晰的记得宗教对皇权的危害。无论是五斗米教还是黄巾军,还是南朝的佛教,对于国家的破坏都比门阀更大。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相爷的眼中,信徒的虔诚与狂热是对皇权的挑衅。
而且对于他这个缺钱成常态的宰相来说,那些神像和田产,奴婢,确实都是朝廷的钱,实实在在的钱。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让门阀世家交出一些隐户,那么以后再想彻底清查,肯定难上加难。既然问题可以用其它方式解决,他也当然不愿意用妥协的方式。
略微组织一下语言,李德裕就回道:“臣以为,此事虽大有可为,但却不能一棒子都打死。朝廷可以彻查寺院的财富,可以限制佛教的发展,但是却不能彻底毁灭佛教,还是要给信众留下一点寄托。”
得到李德裕的点头后,唐武宗马上开始布置:“京兆尹听旨!朕命你从即日起,开始普查京兆地区寺庙。重点查看有多少僧侣,多少田产,多少奴婢。”
“臣领旨!只是……”
看着薛元赏欲言又止的模样,唐武宗略带不悦的问:“只是什么?难道你不敢去查?难道这些僧尼是毒蛇猛兽不成?”
“回圣上,臣绝非恐惧。只是臣想先从感业寺查起,因为手头刚好有个悬案涉及到感业寺。”
闻言唐武宗眉头微皱,略带疑惑的问:“感业寺怎么了?”
薛元赏也不拖沓,直接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把涉及到鱼 zhi的部分换成了鱼恩。把刘猛的出现,直接换成他害怕人手不足,直接去右金吾卫调人。
一直在看热闹的驸马爷,丝毫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儿,更没想到崔凯夫妇居然一言不合就上吊,最没想到的还是这件事居然能和感业寺扯上关系。
皇帝也不拖沓,直接询问:“鱼恩,你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鱼恩当然知道,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害怕走漏风声,只能含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臣灞水边上的庄园里遭了毛贼。微臣顺藤摸瓜,正好摸到这个崔凯的身上。”
鱼恩知道皇帝对玻璃的重视,想用作坊来提醒他这件事儿的重要性,也隐晦的提醒一下这件事儿和玻璃有关。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提到庄园的时候,唐武宗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迫不及待的问:“没丢什么东西吧!”
“也没丢啥太好的东西,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书而已。毛贼似乎没啥文化,一些看起来老旧的孤本根本就没碰,只是拿走了基本经史。”
有些话只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