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祭拜谁?”薛拥蓝蓦地上前一步,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他的右手指骨已经抵在对方的肋骨中,蓄势待发,随时重击出去,防止他说出不该说的话:“钟牧,你不要忘记,无论如何,她都和你无关!”
两个身材同样高大面容出『色』的男人面对面站立着,一个绝艳如灼然桃花,又带着夏日青竹的清新葱郁;另一个如青松挺拔昂扬,其间夹杂着清冷月光下的白石坚韧。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人都是一副绝佳的画作。
然而,只有靠得极近的梁柒才能看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决计没有看上去那样赏心悦目。
说实话,她觉得有些奇怪,薛拥蓝和钟牧之间的相处,好像并不多。但在她记忆里,两人联手的一场长河之战,堪称默契至极。那么,这几年的时光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事?
而且,打扰公主清净……难道,他说的人是自己?梁柒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一路从汴津到长河,这个沉默稳重的男人,其实给了自己难得的心安之感。
钟牧比起数年前所见,瘦了些,也黑了些,但完全无损他英俊出众的外貌。他穿着卫尉寺卿的官服,只是没有穿上外面的半甲,但冷硬沉重的黑『色』,居然被他穿出了一种冷冽的挺拔之气。
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瞳孔里,也没有半点其他情绪,口气也是极淡的:“钟牧自知身份卑微,可惟愿去公主……公主面前跪下请罪,请她原谅钟牧当年无礼拒绝之罪。”
梁柒这才想起,与钟牧初见时,皇帝将他指派给自己贴身保护,却被正直而固执的朗卫大人直接拒绝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却还是牢牢记着。
“钟牧,你觉得,她会将这样的‘小事’记在心上吗?”薛拥蓝发出一声嗤笑,特意将那两个字读了重音:“你如今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是他最信任的臣子,荣华富贵娇妻美妾随时唾手可得,那些与你无关的人和事,你最好一一都忘记干净了,省得断了你的青云之路!”
像是坚硬的的冰块被击碎,钟牧漆黑的瞳孔刹那被染上一抹痛『色』:“薛拥蓝,钟牧是粗人,不比你文武双全人才fēng_liú,可钟牧若是能有一日如你那般,今生已然无憾。”
话音方落,他双手翻转往前一推,双掌的劲道便冲着薛拥蓝的腹部奔去。
薛拥蓝压在他肋骨处的右手迅速收回,一格一挡间卸去大半力道,但整个人还是不可抑制的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站住。
看他冷笑着看着自己,钟牧继续道:“在长河的时候,她只说是与你大哥订下亲事,可我看得出来,她唯独对着你的时候,才会发泄自己的情绪。”说到这里,他冷峻的脸部线条里,流『露』出些许苦涩来:“可是,直到她死去,你都没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薛拥蓝,其实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薛拥蓝的嘴角高高扬起,这样绝美的面容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意,可出口的话语却是那样残忍:“自己高高仰望的公主,爱上了别人,即便当着她的面说出终身不娶这样的话来,她依旧看不见你。那么,对于被她爱慕着的我,你如何能真正平静下来呢?”
被完全戳到了痛处,钟牧却没有暴怒,反倒慢慢冷静了下来:“薛拥蓝,你不用试图激怒我,没有用的。如果不是你是最后见到她的人,如果不是再一次揭开她重视之人心中的伤疤,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同你商量。”
薛拥蓝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还会找你的。”钟牧说完这句话后,擦肩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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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拥蓝回头,即便是隔着□□,依旧能看出梁柒脸上怔怔的神『色』。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带笑表情:“走吧。”
一步之外的女子,低着头,压低了嗓音,但声音恰好只能让他听见:“阿蓝,钟牧的心意去其实早已猜到,你不用故意这样做。”
薛拥蓝不好说话,但眼底却因为她的谅解,将勾紧的那根弦放松了不少。
是的,他是故意的,故意激怒钟牧,故意说出那样残忍过分的话——比起自己,这个沉默着爱慕公主的男人,在心意完全没有告知对方的情况下,许下终身不娶的誓言;更甚至,在对方死去自己的心意永远无法传达的时候,固执的自责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一遍一遍凌迟着自己的内心。
说实话,他有些钦佩钟牧,钦佩他这样纯粹而真挚的情感——也许梁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这些人里,钟牧是第一个毫无防备的爱上最真实梁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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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梁柒还是没有能如愿走到车马司去,与那里随时准备好的宫女调换过来。
因为辞别钟牧之后,没走两步,他们就遇上了不知从哪里过来的姚妃。
她本来坐在高高的步辇上,可在薛拥蓝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行礼之后,她让太监停下步辇,掀开纱帘走了出来。
姚画扇……不,应该说姚渺,她是一个很奇妙的人。
数次相见,她给人的印象好像都不一样,游湖时多情妩媚,龙舟赛时娇艳冷淡,现如今看着,却是许多世家小姐都没有办法做到的大气端庄,隐约流『露』出执掌后宫一般的傲然气势。
梁柒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因为霍斩清的犒赏宴会时,她对当时的舞蹈《春莺啭》十分赞赏,后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