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宫西殿,一如既往的清雅而冷清。
有阳光穿透层层雕栏玉砌的窗格,倾洒而下。靠窗的案几上,坐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子,穿着华贵的素『色』袍子,头顶绒绒的细发梳成一个小小的髻。
面容白嫩清秀,虽看着有些木讷,但因他此时一板一眼的坐在那里认真临摹的样子,老成的样子反倒让人觉得心里疼惜。
门被微微推开,声音极小,小孩子并没有听到,还在专注的写着大字,小小的脸上一片肃穆。
“唔,字写得确实不错呢!”
身后有一道有些喑哑的嗓音响起。
小孩子身子一震,却没有猜测中那样叫起来,他只是转过了身,静静打量着这一对莫名出现在自己寝殿里的男女,声音也市完全与他年纪不符的沉稳:“你们是谁?”
在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生的极好,即便是他这样的小孩子,也能看得出他相貌的出『色』来;他的身边,站着个面容冷淡的小宫女,看着冷冷清清的,不知怎的看着她的眼睛时,却能看出她眼睛里隐约是有笑意的。
“还真是庄大小姐的孩子。”那男子一声轻笑,却是收回了准备等他尖叫立刻点『穴』止住的手,背到身后去。
来人自然是薛拥蓝和梁柒两个,照说一个是甚少进宫,一个是离宫多年,想要『摸』到这稍显冷清的昭和殿,委实有些困难。
然而,薛拥蓝这人却不能以常理推断。
他不认识路,没关系,有个在鎏金宫呆了十几年的梁柒。梁柒连说带比划,将路线说了一遍,这人只将眼睛闭了会,再睁眼,便扯了她的手,一番兜兜转转,居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摸』了过来。
梁柒抽了抽嘴角,还是忍住了嘱咐婉容嬷嬷派人守好门庭的打算——虽然一度有些怀疑皇宫的守卫,可想了想,这世上进宫刺探的,未必有薛拥蓝这样的头脑手段。退一步说,就是有这样的人,即便是她嘱咐防范了,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们到底是谁?”小孩子睁大着眼睛直视着他们,也许表情稍显木楞,但对着莫名闯入寝殿的陌生人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看来,世人对这位四皇子的评价,也许太低了些。
薛拥蓝故意卖关子:“我们啊,是你母亲的故人!四皇子,难道不曾听得她提起过我们?”
圆圆的眼睛里,因为对方那样熟稔的口气,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正要再问,就听得门口处传来一道清雅的女声。
“小满,不得无礼。”
梁满眼睛一亮,越过梁柒二人向他们身后跑去,接着小脸上隐约『露』出些欢喜神『色』:“母妃,你怎么来了?”
“看你,怎么弄得手上都是墨汁。”庄韶琉蹲下来,拿帕子帮他擦净手上的脏污,动作温柔娴熟,看得出小皇子一直是她这个母妃一手照料的。等得擦得差不多了,她这才站起身看着那两人,浅浅一笑:“数年不见,古人风采如昔,阿琉看着心甚欢喜。”
即使隔着人皮面具,也能看出梁柒脸上现在是笑着的——因为,她那双眼睛里笑意一点一点的倾泻了出来:“数年风雨,可今日见了阿琉,只觉得时光荏苒如何改变,阿琉仍旧如初识时美好,不觉便已心安了。”
“九九,见着你了,我心中也如你一般无二。”她牵着梁满小小的手,走过来将梁柒拥入怀中:“你还活着,真好。”
这样沉静的一句话,不知怎的,梁柒听在耳里,只觉得瞬间感慨万千。
说实话对于庄韶琉,她心中的确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即便见面不多相交不深,她对庄韶琉的了解和关注,远比她自己认为的还要多还要深。
七年前游船初识,庄韶琉与皇帝梁栎之间,不是没有感情的。所以后来庄韶琉带着倾国财富入了深宫她觉得可惜,但是想着梁栎与她数年的感情,还有庄韶琉对梁栎的难得的执着和炽热情感,觉得她入宫为妃与爱人长相厮守也是不错。
只是没有想到,七年时光一过,她入世之后听得的消息却是这样——当年首富明珠的庄大小姐,如今避居昭和宫,抚养年幼才智平庸的小皇子。反而当初名动汴津的清伎姚画扇,不仅在入宫当时掀起轩然大波,更在数年之后只诞下一女便荣登妃位,而且盛宠不衰。
她还记得元宵节时花灯下,那个书卷气浓厚的清秀公子;她还记得游船之时暗屋里,那个心若玲珑气如清菊的庄小姐;她也还记得龙舟赛后小屋里,那个眼神明亮心境执着的少女。
所以,她第一次在后宫里,见到那个在嫔妃争宠里,已经冷淡平静的庄昭仪,她虽晓得她是被『逼』无奈,心底难免有些可惜。前不久回来汴津时,她又问过杜若关于庄韶琉的事情,杜若给了几个字‘求仁得仁’。
梁柒就猜测,庄韶琉大抵是对皇帝失望了,可她素来是骄傲自持的人,即便对皇帝冷了心,也不会做那寻死觅活生不如死的痴态。如今带着自己的皇儿,安安静静的避居一地,不卑不亢,不失己心,已是极好。
直至如今见了人,梁柒才晓得,自己原来是猜错了。
庄韶琉大大方方端庄沉静,少女时就已经被书香熏陶出的清雅温和,并没有被岁月洗去,她整个人反而如同砂石磨成的珍珠,愈发柔和澄净。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笑容里是满满的暖意;眼神转过看向他们的时候,目光里是对朋友再次相见的欢喜,诚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