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继续骗自己,梁柒再怎么解释恐怕都起不了作用,在颈部随时都可能结束自己生命的长刀面前,手臂上的伤口和额头上的伤口都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她清楚的知道,再过几个时辰得不到救治,哪怕郦锦春不杀自己,她恐怕也会因血尽而死。
薛拥蓝此人潜意识里就觉得靠不住,她不能信赖别人,能信赖的那个人,只有自己。
“哈,哈哈哈哈……”她忽然大笑了起来,漫天的雨丝里,笑声凄厉而疯狂,衬着满地的血水,如同鬼魅。
郦连春红着眼,刀就贴着她薄薄的皮肤:“你笑什么?”
“哈哈,我笑什么?我笑你是个懦夫,胆小鬼!”梁柒毫不退让,狠狠的看着他:“身为人子,你不能为父亲报仇!身为国民,你枉杀与你无冤无仇之人!如此不孝不忠之人,难道我还笑不得吗?”
“住口住口!”他一个耳光抽在她的脸上,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妖女,妖女,我不会想相信你的,不会相信你的!”
梁柒的脸被他大力的抽打之下,情不自禁的甩向一边,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空地的小树林里有人在慢慢的往这边『摸』过来,在一棵树之后,还有一支箭尖直指郦连春的方向!
郦连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正常,因此并不曾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疯疯癫癫的喃喃着:“妖女…妖女……我不会相信你的,不会相信……”
就在这个刹那,梁柒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将刀锋一转,用力。他此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况且实在想不通,这个被自己折磨到现在却不曾有任何反抗的女子,会忽然有这样大的气力。
刀刃单薄而锋利,本是他用来准备割破她的喉咙的。可现在随着噗嗤一声,有大半已经没入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液』,喷洒而出,尽数喷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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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牧出来的时候,梁柒已经没有了力气,就那样趴在污水里。
刚才他明明已经部署好属下随时杀出去,手中的弓箭也已经瞄准了他的喉咙,只要他再松懈一分,就『射』穿他的咽喉。他毕竟跟着铁中棠征战沙场过,死在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看着那个满身血污的女子将长刀反刺回去的时候,亦是感到无比心惊。
现在看着她就这样软软的趴在那里,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一般,他脱下大氅,将她翻过身抱起来。
梁柒睁开眼,明明已经受了那样重的伤,却强撑着:“他死了吗?”
“回公主的话,尚有一丝气息,不过刀是『插』在心脏位置,应是活不长了。”回话的是正在检查的一个朗卫。
她伸出手指,攥住钟牧的袖子看定他:“既然……既然活不了了,就让他死在这里,谁也不许救他!”
钟牧似乎想反驳,她却再度开口,对着薛拥蓝招手:“你……过来。”
薛拥蓝撑着纸伞,在漫天的雨丝里,面容精致得如同弥漫了淡淡的雾气。他蹲下身来,朝着她浅浅一笑,笑容很美,却是没有感情的:“九姑娘,有何吩咐?”
他叫她九姑娘,终究是看出了她的身份。也是,她现在脸上血污和泥水都已被大雨冲刷干净,这样的雨,还有什么秘密能掩藏呢?可是现在,她唯一能信赖的人,也只有他。她的眼睛看着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本宫…命令你,守在这里,不许让…其他人来救他,谁…谁也不行!”
说完最后一个字,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完全陷入了沉沉的黑幕之中。
昏睡之前,记忆中最后的景象,是薛拥蓝极致的笑容:“遵九九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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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整个汴津城,都笼罩在西戎塔都王子进京的巨大热闹之中。
夜光台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之间,讨论得最多的,也是塔都王子一行人。
“……他们从城门口进来的时候,我去看了,啧啧,真高啊,足足有九尺!你说霍家军真是厉害啊,这样的巨人愣是打了打胜仗?”
“就是就是,我看着他们的时候,恨不得都要昂着脸呢!”
另一个则更关注其他东西:“嘿,你们有没有看塔都王子进献的贡品?……什么多少车,那是论里的!装着礼物的牛车,可是排了好几里啊!”
……
罗一鸣避开众人的耳目,熟门熟路的钻入了夜光台的后院,找到自家娇妻的时候,她正倚着柱子看着月亮,美丽的脸上似乎无限愁绪。
“他好些了吗?”他拿了一件长衣,披在她背上:“夜里凉,当心身体。”
郦锦春没有收回目光,仍旧是看着那远远的一轮圆盘:“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她是庶出,加上父亲从不收受贿赂,因此从小过得一向清苦。正室从来瞧不起她们这一房,名声流芳民间的父亲,后来也有些后悔娶了母亲这样的青楼女子,渐渐也不大将她们放在心上了。没关系,她还有娘亲,什么都不怕。
可是后来,家遭横祸,突然抄家,幼弟被送去边疆,娘亲在牢中思念担忧过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