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青色和血色的瑰丽中,那男人浑身的伤痕一点点消失不见,最后一缕士兵的冤魂也被那波动的漩涡吸收。
他耳边是万鬼的痛哭声,那是战场的硝烟和绝望,这样的声音似曾相识,就好像他死去的时候。
半晌,他默默睁开眼睛。
昨日种种,譬如朝露,他都想起来了。白止没有骗他,万鬼窟中的宝藏,的确让他忆起了前尘旧梦。
不过现在还不急着处理那些旧日的恩怨,眼前的女孩才是他最大的困扰。
他回过头,对着谢琉璃笑着薯片:“你刚刚,应该带着谢尘东赶紧逃跑才对。”她就应该在他面前像小兽一样落荒而逃,又恐惧又害怕,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新娘子时。
红盖头下的小脸都被哭花了,细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盈盈的泪珠,像清晨的蔷薇花。小女孩既紧张又茫然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这样他才有理由说服自己,放她一马。
然而让他失望了,她只是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也丝毫没有察觉,盯着他的眼神中有愤怒有悔恨还有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唯独没有他所期待的恐惧。
谢琉璃真的恨自己,还是被一只鬼给骗了。
她恶狠狠的开口:“我不会逃的,我要把你封印在这里。”
“蠢货。”他被她的不自量力给气笑了。真是的,何必逞能呢。
谢琉璃仓皇的拉起一旁的东子从站立的地方跳起来,下一刻,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就出现一只黑色的巨手。这只巨手上布满了血色的花纹,五指上各是一个骷髅头,手背上是一只巨大梅花的标志,和她右手上的一样,散发着污紫色的气息。
心里的不祥预感成了真,她侥幸逃开了,那里的钟乳石却因为巨手的腐蚀而纷纷脱落,露出里面斑驳腐朽的尸体。
鬼王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狼狈挣扎。
哪怕在如此困境之下,她也一言不发的咬着牙,举着困龙鞭对着巨手不停的反击。只是这一次,金色的鞭影打在巨手上却毫无反应。
“知道吗,刚才你的鞭子,打的我好疼啊。”鬼王缓缓的开口,“在我死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疼痛了,谢谢你又让我尝试了一次。”
谢琉璃脸色愈发苍白,东子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她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但还是憋着一口气回敬道:“那真是不客气啊。”
“我也不是一定要杀你的。”鬼王低低的笑了,他说,“只要你拿出应有的尊敬态度来对待你的丈夫我,本王也没什么一定要杀你的理由啊?”
谢琉璃将东子轻轻的放在自己身后,专心对付面前的鬼手,接道:“在这世上,我从未听说过御鬼师要对自己的鬼将卑躬屈膝。”
“可本王是堂堂的鬼王。”他骄傲的说,“我们未必就是对立的。”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谢琉璃手上还在舞动鞭子,一只手却伸进了怀里,“你说你没有杀我的理由,我给你一个,杀了御鬼师的鬼将力量会翻倍,纵使你已经是鬼王了,面对这样强横的力量,我不信你会不心动。”
“是啊,你提醒了我呢。”鬼王脸上笑意全无,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然后举起了右手,“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呢。”
砰的一声响,谢琉璃猛的回头,看见第二只巨手凭空而起,将东子牢牢抓在手心。她的脑子嗡的一下,全想明白了。
刚才扯那么多,不过就是鬼王刚刚吸收万鬼之后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现在,全盛时期的鬼王更加难对付了。
“骗子。”她咒骂道。
“我说了,你承认我是你相公,我就不杀你。”巨手将东子高高举起,“要是你总想跟我作对,那我也只能杀鸡儆猴了。”
“你把东子放下!”谢琉璃忍不住了,她不能接受最无辜的东子被卷进来成为牺牲品。
鬼王有些期待的等着她开口,却等来了迎面的一张符纸,符纸上的血迹陈旧却威力巨大,这便是第二张困龙符。
谢神婆早就提醒过她,鬼王必定作乱,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三张困龙符。当初为了谢邪,她用了一张。如今为了东子,她用了第二张。
趁着鬼王被强行控制的一瞬间,谢琉璃用鞭子卷起东子,开始向洞外飞奔。失去了月歌的幻术和障眼法,回去的路不再像来时那么崎岖。
她的确有保护村民的义务,但是若要搭上自己,她又觉得不值得。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来一世,还没报仇,她不想这么草草收场。
跑着跑着,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和魏招娣的联系重新恢复了。
之前两人之间那种关系感应消失过很久,没想到此时再次出现,她赶紧凝聚心神将魏招娣召唤回来。接着将她濒临破碎的魂魄收进丹田中温养。
这也算一个意外之喜了,之前她搜索不到,还担心魏招娣出了什么意外呢。
不远处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天光,出口就在眼前。等到出去之后,她就要用身上的血现将万鬼窟封存。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只手的轮廓。
她咬牙回头,看见另一只手早已无声的等在那里。鬼王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说:“娘子,你我还未洞房,你急着跑什么?”
“胡言乱语。”尽管到了如此绝境,谢琉璃还在拼命想着对策。困龙符大概还能用最后一次,可是没了这张保命符,以后怎么办。
“你还有时间走神吗,专心听为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