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和云浅约在云上清浅附近的一家杭帮菜馆。店内装修精简优雅,他们坐在一堵缠满紫色藤花的墙一旁,四下灯光不算明亮,只有每一桌头顶吊下的吊灯投出的一小片光晕,更像画地为牢,把光圈里的人和外界分割开来,成为独立而隐私的个体。
梁启看起来有些疲劳,双眼下挂着两团青黑,但鬓角打理得干干净净,下巴上也不带有一丝毛刺,看见云浅的时候还会带着温和的笑,一如五年前。
云浅在外面吃饭会有点菜的纠结,所以她身为选择困难症患者,从不参与点菜环节,于是当梁启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时,她又给他推回去了。
“你点吧,我随便。”云浅看着梁启,倒是笑得很大度。
然而有一种人,你每次问他要吃什么的时候,他总一副都可以,都不挑的样子,可真正等别人决定好的时候,他又嫌东嫌西,这样不仅懒还事儿多的人,真是不知道有点什么毛病。
偏偏云浅就有这毛病。
等送餐员把梁启连蒙带猜云浅的喜好点出的菜送上来时,云浅看着一盘盘摆盘精细,五味俱全,但她不喜欢吃的食物,还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这本就尴尬的一个饭局,还在食物上没有得到一点儿缓和。
于是云浅就更尴尬了。
前期还恰谈甚欢,云浅有声有色地给他讲述着他不在的期间店里发生的事,从说起林路哲是如何向林尚清求婚,说到有一位顾客和前女友搞暧昧当场被现女友抓包,那女的二话不说上台拿起麦克风就对着那男人骂,甚至说到前两天的天气晴转多云,多云转雨,小雨转大雨,某某路段因此造成了交通拥挤......
她不敢停下来,怕彼此相对无言的气氛很尴尬,怕自己一停下来的下一刻梁启就会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些事情,弄得她更尴尬......
终于,送餐员再一次托着黑色的托盘来到他们这桌前,把桌面上的餐盘往里挪了挪,又端下来一盘。
云浅目光放过去看了一眼,嗯,还是她不喜欢吃的。
就在这个间隙,云浅得到了片刻的轻松,她赶紧去想接下来该聊什么,突然想到浔自己调配出了一款酒,想征求老板的意见加入酒单里......嗯,是个不错的话题,他们可以就着调酒继续聊下去。
在想到这些后云浅突然觉得很累,如果两个人之间连吃饭都要刻意找话题聊的话,那说明什么呢?
说明说明不了什么。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想了想和身边的人吃饭的状态,云漠和颜七是亲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那肯定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却又不是什么都说;浔有时候比她还能说,吃饭的时候嘴也不停,两人更是无话不谈,毫无避讳......
还有,怀枫。
这就奇怪了,明明和他认识没多久,论和她吃饭的次数他甚至都没有和以上两组参赛选手对比的资格,但她却也想把他拿出来比较一番。
可能怀枫这个人比较神奇,第一次和他单独吃饭的时候,她就不觉得尴尬,感觉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我吃我的饭,你喝你的汤,哪怕你在发呆我在走神,全程不说一句话,也不会有丝毫别扭。
明明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如和梁启的时间长,却很舒服。
“他喜欢你,我没有。”
她脑子里陡然飘过他说的这句话。
是因为这吗?
想到这里,又莫名其妙有些不爽。
思绪神游在外不知所踪,梁启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才勉强把她拉回现实,她听见他说:“发什么呆呢,是不合胃口吗,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真聪明,这都看出来了。
“我中午吃得有点多,现在还撑呢。”云浅笑着打哈哈,她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
正拿起筷子打算再塞两口她唯一比较喜欢的糖醋排骨,目光在某一块浓油赤酱的排骨上,可余光里有一道身影赫然出现,那道影子太熟悉或者可以说太特殊,简直是鹤立鸡群,在茫茫平凡的过路人之中脱颖而出,一下子抓住她的视线。
她和梁启的座位在二楼楼梯一上来的左手边,挨着一堵花墙,云浅的位置刚好面对着楼梯口可以看到人来人往,她追寻余光中的那道影子定睛一看,心抽抽了两下。
刚想到此人,就见到此人,这是她身为天神接班人拥有了新的一项独创的特殊能力?
怀枫穿一黑色牛仔夹克,蓝色牛仔裤,和一双厚底篮球鞋,还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一半的脸,看样子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但云浅就是十分笃定此人是他。
她正打算喊他名字,结果他抬起头来,帽檐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但他把食指伸到嘴边做了噤声动作,终止了她欲脱口而出的“怀”字。
然而他就在前面一桌坐下了,和梁启背对背坐着同一把沙发椅。
距离这么近,可以完美听到赌局全过程。
梁启和云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者完全心猿意马,看着梁启背后露出的怀枫的后脑勺,心里摆满了黑人问号脸。
于是默默点开他的对话框,一连发了三个问号过去。
他很快回复:“我来亲自见证我的胜利。”
云浅:“......幼稚。”
她想了想,为了他们两个无聊的赌约还特地来见证全过程,不放过任何取得胜利成就感的人,除了怀枫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