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没心情管他们兄妹间玩闹,只垂头想着怎么瞅个空隙将剩下的半册春宫图给人送去。好在,吃罢早点林渊要去永福客栈接洪川,她便打着采买家什的由头带着宋允之去了潇湘阁。
眼下,钱氏夫妻自身难保,英雄无用武之地,宋允之便如汪先生一般换上布衣在林家踏实做着武先生,心情好时还可兼任下温婉的保镖。
他和钱氏的故土在海州,自己又未成家,官职和府邸也被撸了。相比形单影只、借酒浇愁的阴郁,住在林家热热闹闹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显然更合他心意。
他现在甚至有些理解汪先生为何为这平凡无奇的一家殚精竭虑、费尽心思,便是换了他,云卷云舒的好日子过多了,也不定舍得这其乐融融的岁月。
温婉出来时,宋允之已照着清单将家什都置办整齐,衣柜脸盆还有零零碎碎地挂了一身,见她耽搁了这么久才出来,不由皱了皱眉:“二十两。”
温婉正笑着同那鸨母告辞,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由愣了愣:“什么?”
宋允之眉目冷峻,毫无波澜:“樟木柜子十两,雕花铜镜五两,铜盆铁锅二两、两张矮凳......”
“行了行了,小气!喏,再补你十两。”温婉打断他,忍着肉疼从钱袋里扣出一块银子磨磨唧唧塞给他。她原先已给了宋允之十两银,没想到竟还是不够,天朝物价吓死人哪!
宋允之冷淡接过,又讨价还价道:“还差一两不用给,换明早的茶叶蛋吃。”
温婉这才高兴了些,点头同意给他开小灶。一锅鸡蛋换一两银,值!
反正出了潇湘阁四下无事,又有身后这么个英武不凡、以一敌十的大内高手跟着,温婉便也不急着回去,只慢悠悠在街上瞎逛,又买了十几只小鸡子儿放在笼里拎着。
因着这些时日林渊读书费脑,她还去肉铺割了一斤肉并一些没人要的猪下水回去。一旁的宋允之扛着一堆家什,跟在温婉身侧像座移动的小山,将她挡得结结实实。
而那蹲在街边叫卖的温福生则刚卖完豆腐收了摊,正站起身拿起墙角竖着的扁担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不防惊鸿一瞥瞧见道与他三妹身形极相似的身影闪过,又很快消失。
他忙揣了揣眼睛,闷闷嘀咕:“似是瞧见婉婉了,定是眼花!管他呢,回家!”
闲逛的温婉似有所感,探着头四处找了半日也没瞧见个所以然来,不由气喘吁吁让宋允之离她远些:“宋师父,你挡着我看路了!奇怪,刚才似是碰见熟人了。”
奈何手里东西太沉,街上行人又多,她也顾不上再找,只带着宋允之匆匆回了林宅。
相遇——擦肩而过。
晚上,林渊接回了洪川,林家的饭桌上便坐得满满当当。男人们见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下酒菜,又难得人多热闹,肚里的酒虫便作祟起来,急急打发了阿羡去街上酒肆里沽了二斤花雕来喝。
跑腿费给的多,阿羡便不止沽了酒,还偷偷揣着油纸包的两个烧鸡腿回来与元宝分。吃罢饭,温婉带着闺女回房洗漱,林渊便扶着步伐微跄的汪先生回房。
待老人家眯着眼斜斜在半旧的青缎靠背椅上歪了,林渊给他捧上解酒茶,他才满面红光撑头笑道:“你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渊脸皮厚,只郑重掀袍朝他磕了头,才拱手道:“我想跟着先生学本事。”
汪先生捻须满意一笑,这也是个能屈能伸有担当的:“怎么?怕护不住你媳妇儿。”
林渊眸子暗了暗,半晌,才微微颔首:“从前是个村里汉,整日想的便是让妻儿吃饱穿暖。如今进了城经了事才知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人生既短,我便想尽办法让妻儿活得自在欢愉些。”
汪先生屈指敲桌,目光变得深邃:“你既有这个心,我自是该教你。只是男人的肚里,填的不该是学问也不是酒菜。”
林渊不解:“那是什么?”
汪先生饮尽杯中茶,闲闲挑眉:“乾坤。”
林渊一愣。
“胸中有锦绣,腹内有乾坤。”汪先生一脸从容。
“不用头上有金冠,不用身上着锦袍,天下之事,尽在掌握,运势命理,信手拈来。”他直起身定定瞧着林渊,眼底精光毕现。
林渊愣住,而后心动。
汪先生捻须正色道:“你媳妇儿与那钱氏夫妻做的交易想必你也清楚,不防告诉你,不用十年,这北京城便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到时,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是大厦倾覆。你,我,还有你那妇人,若不想成为那身不由己的棋子,便只能亲自坐到棋盘前下这盘棋。”
林渊的心似坠巨石,闷闷生疼。
“如此,该怎么做,你可心中有数了?”汪先生问。
林渊想都没想:“求师父教我。”
汪先生却耷拉着脑袋打起了鼾。林渊无奈,将老先生背上床又给他盖好被,才轻手轻脚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温婉见他心事重重地回来,也不多说只无声打了热水弯腰替他泡脚,又不轻不重在他腿上揉捏。林渊看着那专注认真的侧脸,满脑子都是汪先生的警示。
第二日,林渊便早早去敲了汪先生的门,汪先生打着呵欠见是他,呵呵笑着指了指书房什么也没说。林渊只得跟着他进了书房,看着一屋子的书不明所以。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把这里的书全部看一遍。什么时候看完了,我再教你别的。”汪先生急急撂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