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前率领部队从利默里克出征时,以英国海军上将军阶担任英国驻爱尔兰军事副总督兼第2特遣军指挥官的希尔公爵恐怕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又重新回到家人身边。他此次返回利默里克,既不是击败敌人凯旋而归,也不是调离职位另有它用。在这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他所指挥的作战部队从原先的3000多人增加到了9000人,大炮和机枪的数量也翻了好几倍,纵是如此,这支英国特遣军还是爱尔兰西南部接连吃到败仗,残余部队一路从凯瑞郡首府特拉利撤退到了香农河畔,此时在利默里克就已经能够听到前线传来的枪炮声。
毗邻驻军司令部的公爵寓所,希尔公爵戎装在身、佩枪未解,只是敞开领扣,满面愁容地窝在沙发里,手里端着厚底宽口的玻璃酒杯,空气中弥漫在威士忌的醇厚香气,茶几上放着造型饱满的精致玻璃酒瓶,里面盛着跟酒杯里一样的琥珀色液体。
窗外,公爵的副官正帮着女仆们把收拾出来的行李一件件装上汽车。
和酒馆里的醉鬼不同,希尔公爵只是眼神微微有些空洞迷离,意识状态还很正常,所以当一袭洁白长裙的夏洛特-希尔拎着米黄色的小手提箱从楼梯上走下来时,他很迅速地扭头看了一眼,坐直起身,将酒杯放在茶几上。
“真是抱歉,夏萝,我们现在保护不了不列颠和爱尔兰之间的海上航线,所以只能让你们先到都柏林去。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你们就随同卡尔森先生前往瑞典,等到时局稳定下来,我再接你们回来。”
卡尔森是瑞典派驻英国爱尔兰的总领事,也是希尔公爵的老朋友,先前有关罗伯特-希尔的消息就是通过这位卡尔森先生帮忙打探到的。
坎坷的心路历程,沉重的家族包袱,所有的这些都让夏洛特-希尔渐渐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与懵懂,变得更加的坚强和成熟,只是愈发清瘦的脸庞不免让人充满怜惜之情。她放下手提箱,静静地走到希尔公爵身旁,用她那明亮无暇的双眸望着自己的祖父:“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会努力保护好自己,所以……请您不必为我们分心,我们相信您一定能够带领英国军队打赢这场仗。”
希尔公爵抬头看着夏洛特,尽管她的异国恋情给家族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影响,让他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名誉受到了损害,尽管她曾经任性地离家出走,让所有人为她牵肠挂肚,但她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是让他甘愿付出一切去保护的瑰宝。
“别担心,夏萝,战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我们的军队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刚从新兵训练营里毕业的小伙子,他们最缺乏的就是经验,吃几场败仗会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的,我们很快就能稳住形势,唯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利默里克现在太过靠近前线,爱尔兰的许多城镇都受到了爱尔兰独立份子的骚扰,唯有都柏林相对安全一些。卡尔森先生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他会照顾好你们……”
夏洛特弯下腰,轻轻握住希尔公爵皱巴干枯的右手:“我总在梦里看到和平的手绢飞扬,看到您和我的父亲平安归来,希望这一切早日成真。”
希尔公爵努力挤出笑容:“战争终会结束的,愿上帝庇佑我们所有人,庇佑神圣伟大的不列颠!”
祖孙告别的场面如此感人,公爵的副官,一个白白净净的英格兰青年,实在不忍打断他们。直到希尔公爵的目光投来,他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长官,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希尔公爵沉重地点点头:“去吧,夏萝,帮我照顾好你的祖母和你母亲。”
门外,希尔公爵夫人和夏洛特的母亲已悄然拭泪,就连女仆们也忍不住泪下。
隐隐传来的炮声却在无情地催促她们尽早启程。
炮声来自利默里克以西约20公里的地方,水面开阔的香农河下游,两艘铅灰色涂装的炮舰正朝岸边开火。深秋时节,冷风凄凄,但在敞开炮塔舱门的炮位上,英国水兵们一个个只穿贴身的横条袖衫,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装填、退壳的工作,而从堆积在甲板上的空炮弹壳来看,这场单方面的炮击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即便站在炮舰的最高处,人们也无法直接观察到炮击的目标,只能根据岸丘那边的瞭望哨发出的旗语信号对弹着点进行校正。
靠着两艘炮舰的火力支援,在利默里克西南部固守阵地的英军士兵们堪堪击退了敌人的新一轮进攻。从战斗的情况来看,他们所面对的依然是爱尔兰独立武装和德国海军陆战部队组成的联合力量,爱尔兰武装人员占据多数,德军部队往往是作为尖兵用在关键位置。
正如希尔公爵所说的那样,从不列颠本岛调来的英国士兵大多数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新兵,在过去的两个星期,他们中有许多人阵亡、重伤或是被俘,一些部队减员严重,不得不暂时并入其它营连,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则通过战斗不断积累最宝贵的经验和技能,他们越来越适应战场环境,部队的战斗力也随着增强,然而英军在爱尔兰西南部所面临的形势并没有好转,反而陷入了愈发被动的境地。究其原因,爱尔兰武装同样在战斗中不断成长壮大,而且从与之并肩作战的德国人那里学习到了许多实用的战术技巧,接连获得的胜利也让越来越多的爱尔兰人看到了武装独立的成功希望,每天都有数以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