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利默里克电报大楼的广播播音室,夏树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久之前还在这里慷慨激昂地发表了全国讲话,而此刻的他仿佛一个初次走上拳台的拳手,双拳紧攥,表情僵硬,身体在微微发颤,眼前不时浮现大街上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简直喘不过气来。
得到技术人员的示意后,夏树聚目凝神,过了好几秒,他才沉沉开口道:
“全体爱尔兰国民,我是你们的国王,霍亨索伦家族的约阿希姆-弗兰茨-胡伯特。就在刚才,在利默里克的胜利大街,在欢庆圣帕特里克节的人群之中,我遭到枪击,险些丧命,幸得圣帕特里克庇佑,现在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但是令我无比沉痛的是,有许多无辜的爱尔兰人在袭击事件中死去——他们之中有步入暮年的老者,有活泼可爱的孩童,有善良美丽的姑娘,有勤劳诚实的男子,他们是社会的成员,是家人的挚爱,是生存权利不受侵犯的爱尔兰公民,可他们却因为这样一场卑劣的袭击而送命……”
“几分钟之前,我们的士兵找到了袭击者的藏身地点,但可惜的是,我们没能将他生俘。在逃跑无望的情况下,他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罪恶的生命。事情不会就此结束,光靠一个人不可能将步枪带到利默里克的中心城区,不可能在准确的时间和准确的路线出现,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我以爱尔兰国王之名发誓,在找出幕后主导者之前,调查将一直进行下去,而这些罪犯将受到应有的惩处……”
“自从我来到爱尔兰的那一天起,就有人讨厌我,惧怕我,痛恨我,甚至想要掠走我的性命,但我,爱尔兰国王约阿希姆,从不畏惧敌人的威胁,在战场上,我可以面对口径最大的战舰火炮岿然不动,可以面对几万吨战舰的撞击而屹立不倒,可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改变了我的想法。我和我的士兵们可以藐视死亡,但无辜的人民应当得到保护,不论是在战争时期还是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局下,他们都应当生存下去。如果我的死能够让爱尔兰得到永久的安宁,能够让所有的爱尔兰人生活在幸福之中,那么,我将义无反顾地投入死亡的怀抱,但即便我为爱尔兰而死,我的灵魂仍将守护这个国度,一如伟大的圣帕特里克……”
气氛沉重的讲演结束,夏树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播音室的房门,而在播音室的视观窗后面,许多人眼里噙着泪水,甚至掩面而泣。他们是为不幸死去的同胞哀悼,是被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概所感动,他们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愿意将生命和灵魂献给国家的君主而感到无比的骄傲。
门外,饱经风霜的德裔官员们大多保持着固有的冷静,眼中流露出认可乃至钦佩的神色。这样的临时广播虽无法保证较高的收听范围,却是抢占舆论主动权和道德制高点的明智举措,跟英国政府在战争时期的舆论策略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而那感人至深的最后一句话也注定成为载入史册的名句。
走出播音室时,夏树已经从那个侥幸逃离战场的失意者,摇身变成了意志坚定的斗士。离开电报大楼之后,他与首相荷尔德斯、陆军大臣佩雷夫等军政要员直奔位于利默里克北区的三军总参谋部,这里属于最高等级的军事设施,戒备森严不说,还有非常坚固和完备的指挥设施,以及随时待命的轮班军官团队。如果哪天突然爆发了战争,这里将是国家首脑在第一时间掌控军事全局的首选——夏树跟执掌大权的军政要员们在此聚头,俨然给人以即将大动干戈的错觉
三军总参谋部离王宫不远,但从电报大楼至此跟去王宫走的是两条路。夏树觉得袭击者应该有备用方案,直接回王宫有可能二次遭袭,稍有不慎,自己可就步了费迪南大公的后尘,死的憋屈不说,爱尔兰十之八九会陷入混乱当中,此前种种努力全部白费,又如何对得起那日夜思恋自己的人。
爱尔兰的军政大员们坐下来一合计,都觉得北部那些新教徒最有嫌疑,而在采取反击手段的倾向上,德裔和本土官员们的态度出奇地一致,那就是严惩不贷。唯一不同的声音反而是出自夏树之口,他不赞同以武力镇压的手段对北方的新教徒进行报复,哪怕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不应将打击面扩大到整个爱尔兰新教徒群体,毕竟在四百多万爱尔兰人里面有差不多五分之一是新教徒,采取极端手段意味着自损真元,甚至导致这个国家还未走向盛世就已无可挽回地转向了下坡路。
爱尔兰王国走的是君主立宪而非君主****,君主的权力受到了宪法的限制,内政、外交、军事等各项事务皆由专门的职能机构负责,但国家成立至今,它的运行模式更偏近于君主****而不是君主立宪,这自然是跟君主的强势以及内部政治格局的特殊性有关。即便所有的高层官员觉得应该采取铁腕手段,夏树宽容怀柔的观点依然成为了御前内阁会议的最终决定。
不过,光凭北方新教徒的能量,跟爱尔兰政府交办无异于螳臂当车,今天这一恶性事件的背后铁定还有国外势力作祟,众人一致觉得英国最有动机,他们一边派出爱德华****前来表示友好,暗地里用阴狠的手段破坏爱尔兰的稳定,从而趁乱渔利。
对于臣属们的分析,夏树未表反对,他心知英国人跟这件事肯定脱不开关系,但不能确定英国王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