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路快马加鞭的汪春山抵达了扬州城。
城中禁卫森严,只许进不许出,听说是新任节度使陆大人遇刺,如今正在封城缉凶。
想起袁楹心说起的淮南必会大乱,汪春上放下心来,开始打听安邑里的安宅。
…………
夜阑人静,软风无依,转眼已是人定时分。
李琋一觉醒来,秦风秦朗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李琋揉揉额角:“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暗卫了,有门可以走。”
“是。”黑炭兄摸摸后脑勺:“属下总是记不住。”
“小胖呢。”
“嗯?胖松鼠?不是应该在京城?”李琋睡了,秦朗秦风却一直没睡,他们不太明白殿下怎么醒来又要找胖松鼠。
李琋摆摆手:“你们自去歇息,叫林全、林安来我身边侍候。”
“是。”
当李琋走到耳房的时候,沈秋檀正拿磕抹。
她垂着头,目光专注,从李琋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下巴处的胖褶子,就像是受到了挤压的浮元子。
“在画什么?”
“大人醒了?”
沈秋檀将画递给李琋:“我刚才重新回忆了一下,之前那小裘公公与赵家兄弟说,在京城春意坊等他们给新货色,还有当时还有一个佩剑之人被小裘公公放在赵家兄弟身边,这是她的画像。”
画上是个女人,脸型小巧,标准的单眼皮柳叶眼,眉毛却有些高耸,让原本一张柔顺和软的脸凌厉了起来。
“这是什么画法?”
“用柳条烧了炭条画的,还可以吧?”我们那儿叫木炭素描,虽然不适合画人物,但凑合凑合也能用。
“嗯,明暗对比强烈,笔触饱满,很写实,比寻常告示上画的还好。”
沈秋檀:……谁叫你品鉴画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你怀疑逃走的就是这女子?”李琋将画收了,交给身后的林安:“叫人按此张贴告示,重赏寻人。”他去茶肆赴宴的时候,就已经下令封了城,就怕有漏网之鱼偷跑了。
“不错。我和小世子都见过她,她还同我们坐了一路的马车。”沈秋檀如实相告。
“好,京城春意坊那边……”京中眼线众多,春意坊更是鱼龙混杂,恐怕不很好办。罢了,这些何必说去她听:“我预备明日送你和小世子回京,你早些回去,收拾收拾。”
“哎?不是说去审药婆?”怎么说话不算话。
沈秋檀小小的眉头一皱,瞪圆的眼睛里满是谴责。
李琋忽然强硬了起来:“不必了,这是陆某的职责,与你无干。”
沈秋檀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变了态度,可仍旧坚持:“我真的有特殊审问技巧!”怎么睡了一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李琋不为所动:“林全,带她回去。”
沈秋檀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拉长了音调,软乎乎的像是加了蜜的米锦,又软又糯又甜:“小陆叔叔!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哎,为了账册的真相,叫叔叔什么的显然不值一提了。
“大人,狱中一个老妪要找小倪姑娘。”有人来报。
“哈,定然是哑婆!”沈秋檀抱紧大腿不松开:“小陆叔叔,你相信我!”
李琋嘴角抽搐,小鹿叔叔?呵,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小丫头。
可既已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不是不信你。”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一觉醒来,他有些相通了。
她是人是妖,是什么妖,又有什么要紧?
恶人、奸佞,他见得多了,小猫妖可比他们好多了。
且,只要她不是大奸大恶,终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或者与自己恩人有牵扯之人。
总不能让她跟着陷入险境。
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如今的淮南对整个大宁朝堂的意义,也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淮南一行的危险。
小猫妖救了自己一次,她又救了自己一次,无论她是人是妖是魔是鬼,自己都不在意,毕竟他的“重生”本身也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事情。
自己已经深陷泥潭,穷极一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绝不能再将她拉下水。
若她是男儿身,或许可跟着自己建立一番功业,但偏偏不是。
所以,试探就此结束,于她而言,最好的报答便是不再有任何牵扯。
之前弄的那块假玉玺,已经顺利的转移了那些人的视线,若她是人,等她大了,帮她寻一门亲事,再好好关照她的夫君,该是最得宜的感谢。
若她是妖,各走各路,各自逍遥,对谁都好。
这是上一回发现胖松鼠可能就是她之后,就决定了的事,没有转圜。
“听叔叔的话。”
我不听我不听,沈秋檀拉着李琋的袖子:“那个哑婆只听我的话,也许从她嘴里能问出来什么也未可知,而且我还有答应了她的事没做成。”
“哦?何事?”
沈秋檀将哑婆的事情告诉李琋,李琋讽刺道:“她助纣为孽,已经做下恶事,即便再可怜、脑子再不清醒也不是无辜,与这种人何必守信?”
“大人,方才,有人夜探安府,被我们活捉了。”有人忽然来报,没哟避讳沈秋檀。
“去看看!”李琋披上玄色的斗篷,转身要走,结果沈秋檀从斗篷里钻出小脑袋:“嘿嘿,带上我,我保证不添乱的。”
“胡闹!”
沈秋檀撅起了嘴,大大的杏眼雾蒙蒙的,委屈巴巴的拉长了尾音:“陆叔叔,我保证就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