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香篆的侍女还未走远,将萧旸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脸色十分精彩。
采青羞愤到无地自容,向来贴心解语的她,这回匆忙败走,连门都忘了关。
正巧便宜了肥圆兔子,趁机窜入室中。
这屋子比沈秋檀之前住的,要大上一倍还要多,布置的开阔硬朗,一副山水屏风将整个屋子一隔为二。
屋子的主人装作在洗澡,实则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这脚步声很浅,若非他常年习武,耳力颇佳,怕是都难以察觉。
浴桶的旁边,就放着他的剑……
夜半潜入自己的府邸,他倒要看看来人想要做什么!
然而,他这一番剑拔弩张的警惕,恐怕是做给瞎子看了。
在沈秋檀的眼里心里,什么水声,什么屏风,和她没有半毛线的关系,自从进了这间屋子,近距离闻到满屋的芳香,她的理智已经出走了。
那一字排开的香篆、香饼,闻着就好吃啊……
她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都在渴望,她想要它们!
吃了它们!吃了它们!
然而,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努力的寻找着理智。
不能吃,千万不能吃!
好歹学了两年的化学,虽然学艺不精,但这时的香料……哎?应该是可以吃的吧?
茴香、八角、丁香、甘草……都是单纯的调料啊!这时候的香,还不是合成香精!
再说,她也不是只普通的兔子。
饥饿使兔丧失理智,彻底沦陷。
三瓣嘴吸了吸口水,肥圆兔子一越跳到了长案上。
屏风后的男人眯起了眼。
亏自己还以为来的是什么刺客……没想到竟是那肥兔子。
但这只肥兔子想做什么!
三瓣嘴一张,透着一股子凶残,再一闭,最近的那块香料已经被她整块吞入腹中……
“大胆狂徒!”
竟然是来做贼!
萧旸不镇定了!这兔子是什么品种?这可是上好的香篆,是用来祭奠祖母的!
肥兔子还沉浸在香饼终于进了肚的满足感中,可是,台词不应该是大胆狂兔么?
沈秋檀扭扭圆肥身子,刚才吃的太快,没有好好尝尝味道,真是令人遗憾呐!不过肚子里终于有了充实感,这种充实感比她吃了一盆面一篓子包子都要真实。
她砸吧砸吧三瓣嘴,瞥了屏风一眼,然后……如法炮制的又将一块香篆含入口中……
唔……桂花味的,好甜呐!
“放肆!”
萧旸怒极,哐当一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顺手拽了件袍子挡在腰间,用力狠踹一脚。
咚的一声,阻隔视线的屏风应声倒地。
护卫闻讯而至,瞬间将屋子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世子,可还安好?”
萧旸盯着肥兔子,忍着怒气:“退下。”要是让属下知道,自己被一只肥兔子给气成这样……那画面……
肥兔子缩了缩脖子,看着气焰腾腾的萧旸。
哦不,是热气腾腾……
那中衣不过松松垮垮的别在腰间,烛火下,他麦色的肌肤疤痕纵横,因为暴怒导致浑身肌肉看上去都更加结实,赤裸的上身还滴着水,冒着气儿,有几滴水顺着喉结流淌下来……
嗝的一声,这么一吓,沈秋檀本来预备好好品尝的第二块香篆又直接进了肚里……
“你这只蠢兔子!”
萧旸怒火升腾,恨不得一剑就斩杀了这兔子,但想起之前祖父抱着这兔子的模样,终究是下不了手……
深秋檀干干的咽了咽口水,两块香料进了肚里,她身上腾起一股暖意。
就像是有一股涓涓潺潺的热流,从腹部渐渐升到胸口,然后在四肢游走一圈,最后如同溪流汇入大海,再也找寻不到。
饥饿感终于平复,沈秋檀晃晃脑袋,感觉神智归拢了几分。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变身到现在短短还不到一夜,她就被本能支配着做了这么多事,吃了这么多东西了?
这……
真是太羞耻了!
她正暗自羞愧,耳朵忽然被一把揪起,萧旸的眼睛像是淬了冰,冷过外面的寒冬。
肥兔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忏悔的回望萧旸一眼,之前那饿劲儿上来,她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要是有的选择,她也不想承认,这么多事是她做的……
肥兔子红润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充满悔恨的望着萧旸:我真的后悔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只兔子,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好不好?
萧旸一惊,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慌乱,一个失神,便将肥兔子丢进了他刚沐浴的浴桶之中。
这慌乱让他极度不适,这股不适感来自于这兔子。
他是萧家四郎,不是养在京城繁华里的金丝雀,打十六岁起他就上了战场,直到十九岁才被调回京畿,受了个千牛卫大将军的职务。即便如此,在边陲战场的三年间,死在他刀下的人也不计其数。
战功都是用白骨堆砌的。
他杀人不眨眼,除了对自己的家人、亲人、友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竟然对一只闯了祸的肥兔子生出了怜悯之情,就因为那肥兔子看了自己一眼?
莫非这兔子是狐狸精变的?
不行,不行,绝不能放任这兔子留在祖父身边!
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他转眸看向浴桶,就见那只肥兔子艰难的用两只前腿前爪扒着浴桶的边缘,而圆溜溜的尾巴已经浸湿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