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棽棽回来了?”
声音虽有老迈,却也洪亮,听上去还能活不少年。
沈秋檀嘴角一弯,就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见了祖父,为何不跪?”
沈秋檀这才道:“跪过了,不过……本是千里寻亲,奈何亲人把我当仇人。”说完还微露苦笑。
果然会说话了!
孙女不哑不傻了?老侯爷审视她片刻,目光又在人群中一扫,最后落在老杨氏的脸上,冷冷一哼,才与沈秋檀道:“我一路回来,听门房说孙女回来了,还能说会道,原还有些不信,没想到果然如此。”
沈秋檀怅然道:“爹娘去世,孙女心里如遭天崩,痛不欲生,袁贲屠城那日,我被那奶娘敲了头丢进了湖里,身心俱痛,后来便昏死过去,不成想一醒来,原本昏聩的神智竟然也清明了。大夫说,是头部遭了重创,加上心中剧痛,才一下子开了窍……”
这些是她早就想好了的,毕竟她从一个傻子和哑巴,变得能说会道,总得有个理由。
穿着男装的少女娓娓道来,听上去稀松平常,乔山和望山脸上已经变了几变,原来大姑娘吃了这么多苦,还有那个奶娘,真是该死,竟敢这么对大姑娘!
“哦?我孙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可还记得是谁救了你?”
沈秋檀黑白分明的眼睛左顾右盼,露出些羞涩的神情,想了想才对老侯爷招招手,老侯爷微微弯腰,沈秋檀趴在他的耳朵边:“……”
众人:……
老侯爷听到一半,神色已经变了,原来还带着审视,到听完几乎已经深信不疑,而且除此之外,他眼中似乎还有异样的光芒闪烁。
“此事,我只告诉祖父一个,祖父千万不能再告诉旁人。”
一双眼,笑得弯弯,童稚可爱,哪有刚才的冷硬和咄咄逼人?
老杨氏的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果然和她爹娘一样,都是两面三刀的货色。
“棽棽受苦了,其余的改天再问。”老侯爷十分体恤的吩咐一声,又对沈秋檀道:“你先去好好洗洗,换身衣裳,今晚,祖父给你接风。”
沈秋檀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惊喜之色:“多谢祖父。”
老杨氏大方的道:“带她去漱玉斋吧,那里安静,最适合修身养性。”
漱玉斋确实安静,那里曾经死过两个侍妾,虽然早早的收拾了出来,平日里却没有几个人敢靠近。听说,夜晚远远的看上一眼,浑身都会发冷。
可不是安静的很?
“别的姐妹都住在哪里?距离漱玉斋可近?”沈秋檀有些羞怯的望着老侯爷:“孙女刚回府,幼时的事都记不太清楚了,很想跟姐姐妹妹们亲近亲近。”
老夫人见她如此做派,心里更加不屑。
老侯爷却想起孙女刚才趴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若是孙女真的入了那人的眼……他冷冷了看了一眼老夫人,这人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漱玉斋不合适,将沉香居收拾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沉香居是老侯爷和老杨氏唯一的女儿,沈珍娘出阁之前住的地方,这一辈老侯爷只她一个女儿,那时候家里还好过,是以夫妻两个对这个女儿都是十分宠爱,沉香居便是那时候修的。但到了这一辈,沈家的女儿越生越多,自然就没那么金贵了,便是现在住的地方越来越挤,这沉香居还一直空着。
在老夫人心里,那是她女儿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沈家的三个儿媳妇、几个孙女,没有一个没肖想过沉香居,却不想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破落户给截了胡。
老侯爷此言一出,便是姚氏脸上都有些不好看,更何况是老小杨氏。可心里再怎么想,老侯爷仍然是一家之主。
此事,就算尘埃落定。
…………
到了沉香居,沈秋檀先由丫鬟们伺候着的洗了个澡,刚换好衣服,便吩咐身边一个小丫鬟抱长桢过来。
那丫鬟支支吾吾。
沈秋檀面色一变:“怎么?我用不动你?”
“不是的,九姑娘,三公子是外男,姑娘是闺阁女子,怎好……怎好私下相见?”
沈秋檀简直气笑了,这丫鬟找理由也不会找个好的:“长桢才六个月不到,我们是亲姐弟,你跟我讲男女大防?”
那丫鬟目光闪烁,一时语塞,她当真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阻止了,可毕竟有命在身。
沈秋檀摇摇头:“这么听话,留下看屋子吧。”
看来沈家确实是捉襟见肘了,想监视控制自己,偏偏找不出个能干的丫头。
那丫鬟脸上一白,她心里自然知道九姑娘口中的听话,是听谁的话。
沉香居确实宽敞,此处与寻常院落不同,而是按照闺阁女子的秀楼建的,足有上下两层,上一层分了东西厢房,中间另有绣房、书房和更衣室,下一层是宽敞的花厅,用来待客再好不过;阁楼两侧还有两间耳房,一间做了小厨房,一间正好安置下人们。
而且,这阁楼一面临水,水中栽莲,曲水流觞,直通小花园;一面植花育树,曲致秀丽。
春有芍药、海棠,夏有荷香、茉莉,秋有金菊,冬有腊梅,可谓一年四季,皆有花香,这样的好地方,府中的姑娘们哪里能不惦记?
沈秋檀却不过粗粗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带路,我要见到长桢。”
这一回,剩下的丫鬟略一犹豫,便为沈秋檀带路。
…………
沈秋檀刚走进清风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