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火扑灭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卯时,若是夏天,这个时候天都亮了。
李琋看着布置好给沈秋檀坐月子的暖阁被烧成断壁残垣,心中怒极,京中那伙子人到现在还不放过自己,既如此,等将来兵戎相见之时,他也不会顾念任何血脉之情。
不,当他回到重重保护之下的产房门口,听了沈秋檀的骂声之后,他觉得要收拾敌人要趁现在,而不是“等将来”。
产房内,产婆道:“娘娘,胎位是顺的,您再使使力加把劲儿!就要出来了!”
沈秋檀全身都像是雨水打过一般,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她急促的几个呼吸,骂道:“我没劲儿了,没劲儿了!李琋你个王八蛋,女儿就女儿吧,猪仔就猪仔吧,以后要啊……生,就你自己生吧!痛!”
刚回到产房门口的李琋就听到这一句。
而后他不顾门口婆子和曹公公的阻拦,长腿一迈,冲了进去。
徐嬷嬷和里头的产婆见齐王进来都是一惊,徐嬷嬷张了张嘴:“殿下,这产房不洁……”
李琋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他直接上前一把握住沈秋檀的手:“秋檀,我来了,我们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产婆们面面相觑。
谁家不想多生几个,何况是一方藩王,多子多孙人丁兴旺才是福气,况且,齐王妃从发作到现在宫口已经开了五指半,真说起来还算是快的。何至于就说出以后再也不生的话来?
肯定是齐王哄老婆的鬼话,看来外头的传言不假,不管不顾的冲进产房又想尽了法子哄着,可见齐王对齐王妃是相当宠爱的。
沈秋檀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努力的找准焦距,轻声道:“你来了。”
“嗯,我来了!”
徐嬷嬷给沈秋檀换了片参片:“娘娘,快了,你肚子里头可是两位小郡主呢,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们和王爷想想啊。”
沈秋檀努力的调整呼吸,再度蓄力。
李琋看不下去:“实在不行,就切开吧,只要人没事,不过是肚子上留道疤痕。”
他看过崔恩给伤兵缝肚皮,总归是有些经验的。
“这……胎位尚可,哪里能轻易动刀?”徐嬷嬷不很赞同。
沈秋檀艰难道:“我可以的,崔恩没接生过妇人,万一伤了孩子……给我口水喝。”
参片又掉了,徐嬷嬷喂了温水之后,又换了一片,新的一波努力又开始了。
辰时一刻,大雪初停,太阳将黑陶瓦片上的积雪照的晶亮。
周家几乎所有人的都到了,曹公公舔舔唇,老迈的脸上涌上忧色。
王妃这一胎怀的有多艰辛他都看在眼里,平妃娘娘啊,你若在天上看得到,就保佑王妃娘娘顺顺利利吧!
生男生女有什么打紧,人活着才是要紧!
小丫头们端来早膳,除了周烈象征性的动了动,其他人都没沾唇。
辰时三刻,红日光芒大盛,产房里跟着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不多时,又是一声。
两声都不长,戛然而止,外头的人互相对视,求证方才是不是挺岔了。
接着里头出来一个产婆,笑眯眯的道:“生了生了!”
包氏双手合十,口中念叨:“老天保佑,三清老祖保佑!”
周大舅舅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产婆笑道:“瞧我这张嘴,喜信儿只传了一半儿,娘娘生了一对龙凤胎,将军您是不知道,我老婆子接生大半辈子,还没见到这么胖的双胞胎,长得可真好,又白又胖,瞧着可喜人了!”
周小舅舅跟着问道:“哈哈,小檀好样的!对了,王妃如何?身体可还撑得住?”
产婆回道:“王妃娘娘看了一眼孩子是人手人脚就睡过去了,姑娘们赶快进去帮娘娘收拾收拾。”说来也怪,旁人生产都问生出来的是男是女,偏王妃娘娘问是人还是个毛孩子。
哪有做娘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曹公公笑眯眯的点点头,白芷和山奈对视一眼,提了水和干净的快步进去。
里头,李琋和沈秋檀的手还交握在一起,李琋的另一手抱着一个襁褓,是先出生的女儿,而沈秋檀的一侧还放了一个襁褓,是晚出生的儿子。
身边是爱的妻子,疼的儿女,李琋抱着孩子僵硬的一动不敢动,他也忘记了动。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有泪水从他的腮边滚落下来。
他太欢喜了,又太害怕了。
作为魂魄游荡的一世,作为人脚踏实地的一世,他从来没想过,老天能这般厚待他。
他何其有幸!
徐嬷嬷清清嗓子:“殿下,天都大亮了,也该给娘娘换床褥子了,还有外头周将军还等着看小郡主和小世子呢!”
李琋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
因为他没动,过了半晌似乎才从自己的世界走了出来,他亲了亲与自己交握的沈秋檀的手,动作轻柔像是对待珍宝。
就在这一刻,放在沈秋檀臂弯的弟弟,睁开了眼睛。
两只眼睛还不一样大,小脸红红的,不很皱巴,乌黑的眼珠儿就像是黑葡萄一般,里面好似住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们也的确给了李琋一个新的世界,李琋满腔爱意无处落地,只顺势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似乎不满意亲爹的偏心,抱在臂弯里的女儿“哇哇”哭了起来。
徐嬷嬷笑道:“瞧,小郡主都饿了呢!”
后头喂奶,给沈秋檀换床褥换衣裳又是一通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