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合离吧。”霍晟说完又躺在了木板上,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夫君现在要合离?”高姀将金钗放下,看了一眼门外守着的人,语气再不复往日的圆融和气:“那为何早不应我?当初要一回京就要去大长公主府祭拜,我不同意,甚至不惜以合离相逼,可夫君是当时是怎么说的?”
霍晟要唇,坐起来摸到装酒的羊皮囊,结果里面空空如也,再倒不出来一滴酒。
他将羊皮囊随意一扔,然而屋子太小,紧接着羊皮囊就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撞击声,门外,昌寿大长公主派来负责“护卫”两人安全的萧三十与萧四六一起向屋子里看了一眼,见两人只沉默的对峙,并无伤亡便又转过头守在门口。
被关在狭小的屋子里,活是活不好了,却连死都不能死,霍晟屈辱的握住自己的脸,压抑的哭了出来。
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听妻子的话。
那一天夜里他带着妻儿抵达京城,还没回到定国公府就听说了萧昭沈死的消息,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要给萧昭报仇,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
可后来派小厮去打听才知道,萧昭竟然是服用五石散过量,纵欲过度而死的!而且事发地点就在昌寿大长公主府,在昌寿的眼皮子底下。
彼时,他已经回了定国公府,他爹定国公霍准尚未回家,他自然也知道霍家与昌寿大长公主不睦的消息,可还是想去看萧昭一眼,听说大长公主对萧昭的死十分愤怒,不仅当场处死了萧昭的五六个男宠,更下令直接将女儿葬在公主府,对外口称病故。
然而,没想到是萧昭的死因连同死状竟然传了出去,活着的时候名声就不好,临了连个身后清名都没落下。
霍晟拿不准这件事是不是他父亲所为,但对萧昭……像是中了毒。
他根本顾不上思考后果,只想去看一眼萧昭,哪怕是牌位也好,后被高姀察觉,千辛万苦的想阻拦,奈何霍晟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没有看到妻子眼中的绝望。
而后,他如愿的进了公主府,进了他一生的噩梦。
昌寿长公主与他吐露丧女之痛,勾起了他的无数回忆,他与萧昭算是青梅竹马,只是萧昭自小如明珠般耀眼,而他霍晟只是一个死了娘的庶子,她爱笑,像是一道光可以冲破一切,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被吸引,又止不住的总是追逐着她,追逐的久了就成了习惯。
回忆实在太多,霍晟看着沉痛的昌寿大长公主卸下心防。
就在萧昭的牌位前,昌寿提出一个请求。
她想和霍准单独谈谈。
霍晟不知两人早已势同水火,每次见面不是短兵相接就是唇枪舌战,竟答应了昌寿的“请求”,而后以自己之名约了他爹霍准,霍准见自己的儿子没想太多,一头栽进了昌寿的陷阱里。
那一晚,霍准去了就再没有回来,等再来人就是效忠于昌寿的官兵了。
霍晟还记得那一夜的大雪,像是扯不断的棉絮,府中的哭喊声,有多么绝望。
霍准死了,定国公府一夜倾覆,宫中王太后受累,被幽禁,树倒胡算散,原来依附于定国公的将领或改旗易帜,或血溅当场,全看个人选择。
天还没亮,整个京城已经历经了一番血洗。
霍晟是回来过岁日的,没想到成了奔丧。
他和高姀唯一的儿子宝玉已经渐渐长大,但身子骨却一直很弱,那一夜定国公府所有的
主人除了霍晟一家三口,几乎当场身死,其余仆人则被收押,听候发落,而宝玉受了惊吓,没过几日,竟然也跟着去了……
就死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想到这里,霍晟痛苦的闭上眼睛。
“夫君真想合离?”高姀凑了过来。
霍晟点头:“合离吧,有高大人在,合离后你会过的比现在好。”妻子能偶尔外出一趟,凭借的就是高赟高大人的关系,听说昌寿如今正在尽力拉拢高赟,而妻子其实没必要和自己一起耗在这里的,不知她为何坚持不走。
“哈哈哈,哈哈!”高姀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过的比现在好?夫君还真会为旁人考虑呢。”
笑过之后,她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霍晟看着她一时拿不准她是真心说话,还是有意讽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若同意,我便写合离书与你。”
“好。”高姀从怀里抽出一方帕子,又从匣子里翻出半截描眉的黛螺:“咱们这里没纸没笔,夫君便以此代替吧。”
霍晟点头,跳下木板,将帕子勉强在木板上铺平,就着黛螺书写:“给你,过去这几年都是我的不是,叫你受苦了。”
高姀双手颤抖的接了帕子,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去吧,去了便不要再回来了。”霍晟摆摆手,如释负重。
高姀微笑:“让我再给夫君梳一回头吧。”
屋子里有一个不算光滑的铜镜,高姀扶着霍晟坐下,铜镜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霍晟就是这样,之前高姀提出什么他多半都不会反对,多半都是顺着,高姀以前以为那就是尊重和爱意,后来才知道是不在意,或许还掺杂着一丁点儿的愧疚。
因为不在意,她说什么都行。
“夫君,可还记得我们刚成亲的时候,我也这般替夫君梳头?”
“嗯。”霍晟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那些记忆有些模糊了,好像他与高姀已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