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骄阳的炙烤下,仿佛历经风霜后老人脸上的皱纹,清晰而深刻。水洼里一条鱼拼命地挣扎,眼中的最后一丝水珠也一点点变成了水蒸气。麦地里的秧苗失去了往日的绿色,枯萎成了干草,趴在土地上。
“我何时才能回到你的身边,生我养我的土地;居住了几十年的茅草屋,你要静静地等着我的回来,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那张岁月雕刻的脸爬满了沟壑,浑浊的眸子凝视着远去的村落,眼角的浊泪“吧嗒,吧嗒”地掉落,沾湿了衣襟,开启了心河。
五旬老汉在儿子仇虎的搀扶下,回望着影如画的村落!初生的太阳刚冒出天际,热情似火,炙烤着这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汉子脑门直冒汗珠,照着他眼梢凸起的颧骨,棱角分明,也照得满脸的络腮胡透着金亮,一缕缕直发僵硬的像把刀,倒插在头皮上。
五月,万物疯长的时节,抽干成长的禾苗正需要雨水的滋润。可天不如人意,泉州大旱,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成群结对的百姓关上柴门,结伴走出居住了百年的古老村落。挑着担,推着独轮车,抱着孩子,扶着家中的老母,沿着弯弯曲曲的乡村小路,向泉州城涌去。
仇虎本是村里的大户,耕种着百亩良田,再好的光景也架不住三年大旱。三十岁的他决定带着父母妻儿和族人到外面讨生活。
李大是仇虎的结义兄弟,跟着仇虎走了三天的路。他挑着竹子编织的担子,前面装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孩子,后面装着一口锅和仅有的几碗糠麸。虚弱的婆姨寸步不离地跟着担子,慎怕别人抢了去。
担中的孩子时哭时睡,骄阳炙烤着大地,婆姨凑到李大跟前,有气无力地道:“给狗儿熬点糊糊。”
夫妻两人远离大路,走到一棵被剥了树皮,只剩下光秃秃树干的树下。两人就地取材,找石头,垒了一个三角,将锅放在上面,倒了一碗水,撒了不到一撮的粗糠麸在锅里。
散发着淡淡麦香的糊糊飘进婆姨怀中孩子的鼻孔里,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娘,饿。”
软软的粥,一点一点顺着干裂的嘴唇,流进了孩子的肚里。满足幸福的微笑渐渐地浮现到脸上,喝了最后一口粥的孩子弱弱地看着远处蹲在地上煮着粥的李大最后一眼,闭上了双眼。
“狗儿,狗儿,”婆姨骨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抓着狗儿的双肩,使劲地摇着。
“啊,”跑到跟前的李大,颤抖着将孩子的脸凑在自己的脸前,没有呼吸,温软的身体在一寸一寸变得僵硬。
无声的泪珠从紧闭的双眸中渗出,昂首的头不屈地顶着天地。
瞬间,横目怒睁。远在云雾峰,静坐在大堂之上的白发老人无言通过奇形怪状的树根托起的圆形透亮的大晶体,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泉州百姓流离失所,被这突然而至的眸子惊得一怔。
渴望,祈求,无奈,不甘。泉州灾民的心声汇成无数道精气神,充斥着这个承载着楚月皇朝命数的圆形晶体猛地增长了一倍,而作为支柱的奇形怪状的树根却摇晃了一下。
无言顿了顿首,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楚月到了再不变革,就改朝换代的地步了。
晶体已经无法承载百姓的怨气了。
接到传话前来的九儿,遗落在台阶下,看着师傅无言沉思的颜面,不禁想到这个老头,又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无言望着九儿。
让她去?她是辅助楚月新皇施政的最佳人选。也是变革神识选定的有缘人,可是这个孩子本身来自楚月,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不能去!她是云雾峰有史以来最无法掌控的人,她的心思就是他这个做师傅的也猜不透。
拿定不了注意的无言,低下头又抬起头,矛盾的心波扩散到整个室内。
“师傅,用青鸟传话,叫徒儿前来,所谓何事?”
清脆而带有磁性的少女声将无言从沉思中勾回了现实,转眼定定地打量着九儿。
长得倾国倾城,相貌惑君心。楚腰卫鬓,吹气如兰,真是回眸一笑百魅生,人间绝色。缓步轻行,剔透的眼睛里波动着灵气,整个室内也因她而充满欢快、无邪之气。
谁又能想到这个满身纯洁之气的少女也是个不省心的主……
不过那一切都过去了。忘记是治疗伤疤最强的药。
什么都好,就是他这个徒弟随性而为,较真的傻劲就是百头牛也拉不回。
“九儿,该教的为师都已传授与你了。”满头白发而面色红润,清瘦而不失精气的无言,稳坐在禅台上,再次坐直身子,下定决心说道。
“师傅,你这是要赶我下山吗?在这个世上,我就你一个亲人,你让我去哪里!”聪慧的九儿一下子就猜到了师傅的用意,疾步上前一屁股坐在无言的下首,将无言长长的胡须,绕在手腕上,“师傅,我在山上待了八年了,除了修心养性,就是管理药田,对外界一无所知。”
无言慈爱地看着九儿,“你所出生地是楚月国,皇帝年老,多病,没几年活头了。不过楚月有个太子,他精明机智,掌握着楚月军队。他深知楚月皇室建朝云都,历经三百余年,腐朽凋零,百姓整日劳作却不得食。楚月需要一次变革,重新洗牌,方可延续。”
九儿看着无言,“师傅想改变楚月皇朝的命数!”
“发动战争,改朝换代苦的还是百姓!”无言欣慰地看着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