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宗一手端着碗,一手却紧紧攥成拳,微微颤抖着,“分家时爷奶分明答应了,说给的。既然不想给当初又何必许?!不给也罢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羞辱我爹?”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眸子定定看着杨氏,一字一顿道,“爹自从考上秀才就再也没给家里一文钱,他的钱都用来孝敬爷奶了,
即便奶不领情,可爹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
杨氏表情难看,被傅云杉那丫头捏着娘家侄子的事威胁了几次也就罢了,现在,连傅思宗也敢跟她叫了,以后是不是阿猫阿狗都敢到她面前嚣张了?!
“傅思宗,怎么跟我说话呢?”杨氏拍桌立威,“你读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儿子孝敬爹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本事就自己挣钱给你爹娘花!”
傅思宗手中的碗摇摇欲坠,牙齿紧咬着唇,一双眸子隐隐泛着怒火,极力忍耐着,杨氏哼了一声,对他不敢开口反驳很是满意,瞧了瞧他手中飘着油星的菜汤,道,“不想吃就放下,想吃就端着滚!别在这里碍事儿!”
话落,瞪了看戏的两个媳妇一眼,“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收拾!那碗肉和鸡蛋先放到柜子上,我一会儿锁起来,其他的都收拾收拾喂猪去,眼看着要过年了,咱家的猪可是要杀了送去京城当年礼的!”
“娘,俺还没吃饱,再让俺吃个窝窝……”崔氏伸手去拿杨氏身边的馍筐,杨氏一把扯了过来,“吃、吃、吃,你是秀才娘子还是状元夫人,不干活吃那么多干啥?还不赶紧去收拾!”
崔氏不情不愿的起身端了菜去灶屋,蒋氏则笑着接过了杨氏手中的馍筐,“娘,您说了这么半天,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给我送到后院去,我不爱看见那些人!”杨氏斜了傅思宗一眼,连带的扫过外院倒座房,扑打着衣服要走。
傅云杉早听得心火暴怒,不顾傅剪秋的拦阻,几步冲到了院子,将出来端碗的崔氏和站着说话的杨氏蒋氏狠吓了一跳。
傅思宗瞧见自家妹妹,又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傅剪秋,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杉儿、秋儿,你们回来了……”
傅云杉却不吭声,望着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清汤,劈手夺了过来,狠狠砸到杨氏三人面前,冷笑,“奶说的是,都分家了哪有再要钱的道理,这二十两银子奶既然不想给,孙女也不敢强要,不过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也要去找里正爷爷讨个说法!”
汤汁溅在三人衣襟上,碗撞击桌面发出嘭的响声,却结实的么有破裂。
“杉儿……”傅思宗没想到妹妹这么直接,当下着急出声。
傅云杉抬手按下哥哥,又朝面色铁青的杨氏和蒋氏崔氏一字一字道,“也请诸位记住,以后不要去我家讨饭要钱!”
言罢,不给三人一点开口的余地,拉着傅思宗的手转身就走。
“傅云杉,你这烂心肝的畜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杨氏在身后咆哮。
崔氏轻声嘀咕,“她眼里也没我们这两个长辈啊……”
蒋氏的眸子闪了闪,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端着馍筐进了灶屋。
傅思宗被妹妹拉着走回外院,等人全进来,傅云杉“嘭”一声将外院门狠狠关上,一语不发的走回了屋子,楚氏额头系着防寒布,满身洋溢着母爱,正逗弄着咿咿呀呀的小女儿,看到三兄妹进来,轻轻笑了,“你爹说你们要在外婆家住上半个月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家想爹娘和小妹妹了嘛!娘不欢迎女儿回来?”傅云杉朝傅剪秋使了个眼色,笑嘻嘻的凑过去,伸手点着小婴儿的脸颊,婴儿嘟着嘴,似乎对傅云杉的手指感兴趣,嘴张了几张,想去咬。
傅剪秋正红了眼眶想哭,一看到妹妹使过来的眼色,立刻就明白她去府原的事瞒着娘呢,立刻收了眼泪,做被迷了眼状,揉了揉眼睛,也凑了过去。
娘三个逗着小不点,不时拿手戳她的脸,她是见手指就想咬,几人瞧着笑语不断。
“好了,你们刚回来,赶紧回屋歇一歇……”楚氏笑着,抬头看到一个陌生女孩儿站在床尾,惊讶道,“这位是……”
她娘家亲戚里有这么一位姑娘吗?
白昕玥有些不知所措,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奴婢白昕玥,见过夫人。”
傅云杉扶了扶额,糟糕,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娘说白昕玥的来历呢!
楚氏一惊,忙坐直身子,“这孩子,快起来……咱们庄稼人可称不得夫人。”
“奴婢是姑娘救的,您自然是奴婢的夫人。”
楚氏朝傅云杉投去一个怎么回事的询问目光,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道,“娘,她是我和姐姐在镇上碰到的,也是被府城那黑人的仁济堂骗了,哥死了,娘死了,连相依为命的爹也去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我和姐就把她带回来了……”边说边给白昕玥眨眼,白昕玥了然的配合着点头。
楚氏心下一软,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可是瞧这一身的衣服和气度,平日定很少吃苦的,只是,他们家现在刚分了家,实在是……
“白姑娘,你也看到了,我家很是清苦,有一顿没一顿的,不如这样……”楚氏笑着招她过来,“跟我一个村的,条件也不错,家里没有女孩儿,你若愿意……”
“不!我什么苦都能吃的,夫人别把我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