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娘用生命,换得了与高荀的长相厮守。这代价虽惨烈,却也是她心中所愿。
我走上前,将怀中还在哭泣的婴儿送到高荀手中。他抱过婴儿的瞬间,那孩子竟是奇迹般地止住了哭声。
原来这就是亲缘关系,我心中悸动开来。高斯动了动嘴角,盯着怀中婴儿,他忍不住伸手手指去触碰襁褓中婴儿的脸颊。
襁褓中的孩子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高斯垂泪一笑,满脸皱纹挤作一堆。我转身告辞,不忍再打扰。
回到府中,竟无端心绪烦扰。是夜,做了一个极为温情的美梦,梦中我锦衣玉食,生父生母待我宠溺至极,后嫁了心爱之人,与夫君共同生儿育女,闲诗月下。那模糊的光景真实而虚幻,我努力那些伴我的脸庞,却一个模样都记不住。
醒来时枕头湿了大半,不明白如此美满的一个梦为何我要流泪。
高荀出殡那日,连楚煦也去送行了。这下不仅是京都的百姓,连其他城池的许多人都知道了京城四公子之首英年早逝,而他与辛娘的故事,我每到坊间,总会听人谈起。
又听闻,歌舞坊里的女子都私下将辛娘的模样刻成木偶,用来祈愿,希望此生也能遇见高荀这样的男人。
池塘旁,与楚汐并肩而坐。我道:“舞女又怎知,这世间,高荀仅有那一个。”
楚汐道:“不然。情比金坚这样的事,若是能遇上,须得有缘分。缘分到了,便是舞女同样能遇见心中的公子。”
我听后笑道:“你召我入宫,不会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吧。什么时候,你都能说出这般话,可见是有了心上人?”
“没,没有。”楚汐连连摆手,矢口否认。看她那样子,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但我也不再追问,反正左右不是我需要操心的。
“是王兄。他近来十分宠幸一个舞坊女子。”
我惊然,“白夫人?”问出口后,楚汐点了点头,“笑晏,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猜透那女子的心思。”
后宫之事,我可不愿意掺和,便是摇头苦笑道:“女人心,海底针,我一个武将怎能猜透。”
楚汐不以为然地看向前方,她犹豫了片刻,又道:“本来此事我并不该介入,但我听闻,白夫人暗中害死王兄的孩子!”
既然都说出口,楚汐索性清了清嗓子,直接道:“前些日子,王兄还是太子时迎娶的李夫人因和一名太医私通,被白夫人撞见,于是便状告王兄,王兄同白夫人暗中去捉奸,果然见那太医衣衫不合从白夫人房中出来。”
“但我见李夫人时,她与我说绝对没有和太医私通,腹中孩子是王兄的亲骨肉。还说太医有意陷害她。王兄自不会听信这种解释,母后又向来最重视帝王家的声誉,唯恐坊间将宫内事作来议论,便直接下令秘密处死了李夫人和那太医。”
楚汐翻了个眼色,神情忧郁,缓缓道:“王兄多年来一直未有子嗣,好不容易李夫人怀上了孩子,前两个月都好好的,偏偏这个白夫人一得宠,就撞见她与太医私通。此事未免太过巧合!”
我淡然一笑,看向她的目光重新趋于平静,“如你所言,此事你本就不该介入。这种女子之间争宠之事,向来腥风血雨,失去孩子,丢掉性命,不是常有的事情么?我虽不在宫闱之中,但在京都,也没少听关于后宫争斗的故事。”
“但此事关乎重大。并不能轻视!”楚汐摇摇头,加重声音道:“王兄正值壮年,却膝下无子。再往后,年岁愈加,便少了许多心力来培养接班之人。万一幼子即为,容易被外权干预朝政,到那时,楚越便陷入危难之中。”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李夫人的二哥,李远光。他是川地郡守,此次李夫人事件,他特意赶到京都,但他来时已晚。王上拒不见他,所幸他碰见了我,便把那些话告诉我。我听后越发觉得有道理......啊对了,他还说了一件事!”
楚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拉起我的手,语气凝重道:“李远光还说,川地爆发了一支起义军,那支起义军虽然仅有几千人规模,却声势浩大,被镇压后一路逃到青山。他上书王兄此事,却一直未得到回应,是以此次前来,本还想与王兄提及此事。”
看来确实有人暗中压下了这些起义军之事,由廉压下是因为青山起义一事牵扯到他的党羽,但又是谁人压下了李远光的消息呢?我不禁陷入思索中。
“笑晏,王兄常与你议事,他是不会听我一介女子的话,但你在他心目中分量又不一样。此事还需你去向王兄汇报。”楚汐恳求道。
我点点头,“既然公主都吩咐了,我自然会将话带到。”心下忽然想看一下这个李远光是个怎样的人,便又问道:“对了,李郡守可还在京都?”
楚汐叹道:“约莫是回去了。他一连求见王兄三次都被拒,又因李夫人之事四处碰壁......誒!”
我也跟着露出了愁容,心里却只想大笑。
楚越如今已是危机四伏,只差一个爆发点。引燃这个爆发点,便内外扰动,到时自然不攻自破。
看了一眼楚汐,她尚且知道担忧这些,若是她哪天与楚煦一番彻谈,那起义军一事必定会被彻查,到时候林笑尘他们就会有危险了。
耽误一个女子,最好的方法便是感情。心上一计,我忽然转了话锋,故作轻松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担忧这么多,我以为你找我是为哪个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