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正圆,村子周围出奇地安静,内无犬吠之声,外无鸟兽虫鸣,方圆十里的空气就像是凝结了一般,十分压抑。
埋伏在村子周围的道人,小心地守护在结界里,等待着妖物的出现,这些结界按照八卦排列,合则成阵,只是阵势摆的过于宽泛,失之严密。
室内烟气弥漫,村妇怀抱着婴儿,坐在床沿,神色忐忑不安。杨素盘膝坐在供桌前,元神洞察万物,密切注意着周围的灵力波动。李裳秋倚窗而坐,不时地仰望夜空里的明月,明月缓缓爬上了中天,子时将临。
村子正北方向的结界里,两个道人趴在草丛间一动不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按照计划,妖物进村之后,他们才能张开结界,将其网罗。
这两个道人一个名叫方宇,另一个叫做崔成,都有百年的道行,是李裳秋门下的得力干将。方宇嗅觉灵敏,崔成听力过人,两人配合惯了,很有默契,时常一起行事。
山中莫名刮起一阵轻风,林木沙沙作响,风中夹杂着花的幽香,十分清淡,却令人迷醉,方宇使劲抽动了几下鼻子,叹道,“这味道真好闻,我活了百来年,以前咋没发现小小花儿竟有这样的魔力?”
崔成揶揄道,“方兄弟,你大概是犯了花痴了。”
方宇白了他一眼,“子非我,岂知我之乐?你不能因为自己嗅觉不好,就对我因妒生恨。你的世界里也许只剩下那些永不休止的噪音了,真可怜。”他又嗅了一会,沉醉其中,“这一定是秋兰花的味道,清新淡雅,遗世独立。”
崔成听他这样说,也不发怒,敲了敲他的脑壳,笑道,“现在是暮春时节,百花尽数凋零,你若是说桃、杏之类,我勉强信你,秋兰花?你小子犯花痴也要有个底线啊。”
方宇听了这番话,如梦初醒,惊道,“这下坏了,定是那妖物来了,你可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崔成见方宇不像是说笑,茫然道,“也就这风声来的蹊跷,莫不是……”他不敢说下去,若是如此,事情就麻烦了,那怪物既然能在不知不觉间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入村子,那么,这道结界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两人不敢再说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只等着村中的回应,一旦村里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得撑开结界。
屋中,杨素蓦地睁开了双眼,拔出了重剑,李裳秋会意,也持剑在手,凝神戒备。村妇看起来十分害怕,但是母性战胜了恐惧,她将婴儿抱的更紧。
屋外狂风乍起,呼啸声越来越近,这诡异的场景与村民之前描述的十分相似,可见村长所言,都是实情,没有半点夸张,那妖物若是真的迅疾如风驰电挚,倒有些棘手。修道之人,若不能在境界上压制对手,速度就占了先机,正因如此,道法皆以遁术为先。
“你不用害怕,那怪物进不了这个屋子。”李裳秋回头望着战战兢兢的村妇,轻松一笑,她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已经说明,那妖物不是泛泛之辈。
杨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妖物不知我们的存在,才会如此鲁莽,正是擒住它的好机会,若是被它发现,怕是追也追不上的。”
“我自有计较,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出去会它一会。”
杨素点头,双手紧握重剑,护在村妇的面前,李裳秋从窗户跳了出去,月光下,狂风正如魅影一般逼近了这间屋子,眼看就要破门而入。
李裳秋飞剑而出,撵上了狂风的核心,她虽然看不清那个隐在狂风中的神秘存在,但是已经清楚地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这一剑锁定了这道气机,绝无虚发的道理。
她的飞剑刚一接触那个核心,就被格挡了出来,李裳秋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手段,风势也没有凝滞半分,反而变得更强,屋子的木门像是落叶一般,轻飘飘地浮在了半空中。
杨素使开了天罡正阳剑法,重剑舞的密不透风,将狂风的势头挡在了身前,两种力量交织在一起,不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村妇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直接吓晕了过去,倒在床上,她怀中的婴儿摔了出来,啼哭不止,盖过了屋中的剑声与风声,让这一场凶险万分的斗法显得有些儿戏。
村外的结界延展了开来,几乎将整座山村完全封死,八道结界组成的天罗地网,就算没法成功捕获妖物,也能营造出有利的局面。
狂风中的妖物被杨素缠住了手脚,又被李裳秋挡住了后路,怒道,“尔等多管闲事,休怪我无情。”风力忽然暴涨了数倍,将整座屋子都掀翻了,残渣碎片漫天飞舞。
狂烈的风暴仿佛要将这片土地都全部搅碎,施术者在风系法术上的高深造诣实在罕见,这样下去,降妖不成,整个村子都会被毁掉。杨素心中无奈,这个对手的强悍超乎想象,此时必须做出取舍。
村子里的数百条性命和一个婴儿?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选择题,只是做出选择的时候,杨素还是莫名地痛苦,自己还是太弱了,才不得不做出断腕之举。
修仙之路,斩妖除魔,本无法意料前途,人谋难改天命,杨素只能随心而走,做那些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这种简单的价值判断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脉中,每次紧要关头,他都会果断地做出选择。
他自然知道自己有认知上的局限,人心永远没法窥视大道,那些正确的事情也许是毫无意义的,正因如此,他才要执着地沿着这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