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右脸上的痛楚像是滑溜溜的蛇一样开始偷袭她的神经,程岐艰难的转过头去,瞧见了帐床边负手站着的那人。
果不其然是一直在昏迷中喊着自己的程衍,那人眼底有着明显的乌青,身上的衣服略带褶皱,虽然不脏,但程岐可以判断出这人至少两天没换衣服了,那白眼球上的血丝,还有嘴上的干皮,都体现着程衍的操心操肺。
“醒了?”
程衍平静开口,但嗓子却有些久未过水的沙哑,他缓缓抬步,膝盖处却有着站了太长时间的僵硬酸疼感,扶着桌边坐下,他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
程岐闻言瞪眼,稍微动一动,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子一般,但好在程岐是轻伤不下火线的性子,她硬撑着坐起来,不可思议的哑声道:“三……三天三夜?”
程衍呷了口早就凉掉的茶,说道:“是,你脸上的伤口感染发炎,导致高热久久不退,周老郎中将那些腐肉削掉也没有用。”
“削肉?”
程岐听到这两个字,浑身上下窜了个激灵,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处,再次作为确定又问了一遍:“削肉?你是说…我脸上被削掉了一块肉?”
“是。”程衍皱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妆台的位置,生怕程岐会照到镜子,然后才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道,“是这样的,你那晚涂的祛疤复颜的药,里面被人掺杂了可以置人皮肤腐烂的蛆麻草,你涂得剂量太多了,使得伤口感染,你也因为高热了昏厥,是那马幼卿起夜,才发现了你的异常,找了云姑姑,连夜将你送回梁城的,周老郎中和庞光在你身边照看了一天一夜,才叫你退烧的。”
程岐听完这些,倒也没觉得什么,只是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伤口上包着的那一片纱布,暗暗的心惊,没想到居然烂了这么大的一片肉。
“别碰。”
程衍的语气明显很不耐烦而藏怒,起身过去打开程岐的手,将新倒的温茶塞进程岐的手里,说道:“把这个喝了,我去下楼叫青苗把更换的药拿上来。”
程岐点头,现在一说话就会牵动脸上的肌肉,使得伤口发痛,她目视程衍转身过去,忽然又拽住他的袖子,莫名其妙的问道:“那你…陪了我多久?”
程衍的手微微一动,瞥眼过去,冷冰冰的说道:“刚来。”
这人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程岐挑了挑眉,轻抿嘴笑了笑,反正她心里清楚那人待了多久就是了,然后松开了手,道:“我好饿啊。”
“想吃什么?”程衍道。
程岐想了想,漫不经心的说道:“焦糖面包,香蕉牛奶。”
程衍猛地皱眉,从脸上的表情分析,好像是生气了,又好像是沉闷,他并没有接程岐的话茬,只是洁癖性的甩了下袖子,下楼去了。
他下楼不久,以孟姨娘为首的一群人便扑啦啦的一窝蜂的上来了,那妇人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往她旁边一坐,拉着手便簌簌落泪:“沙漠啊,你醒了啊!”
这人冲的太猛,坐的也太猛,使得那帐床上下颠簸了两下,程岐有些吃惊的看着目眦欲裂的孟姨娘,咳了两声,忙道:“醒……醒了。”
孟姨娘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着,眼里的担忧挥之不去丝毫:“瞧瞧,瞧瞧这脸都花成什么样子了。”没骨气的再次落泪,“可是心疼死我了。”
孟氏程老夫人也很快赶到,孟云赶紧把眼泪擦了让开了位置,叫程老夫人坐在程岐的帐床边,而青苗也搬了圆凳来,扶着殚精竭虑的顾氏坐下。
“沙漠啊,可还头疼脑热啊?”
程老夫人端详着程岐,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程岐的头是有些沉,但是不怎么疼了,她如实说了,然后瞧着屋子里面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大抵知道自己的脸是个什么情况了,遂伸手。
顾氏不解道:“怎么?要喝水吗?”
程岐指了一下妆台上扣着放的圆镜,说道:“青苗,把那镜子给我。”
青苗哪里敢,程岐被送回来的那碗,她看了一眼那人的脸,而后周老郎中削腐肉的时候,她一直在旁陪着,算是心有余悸。
一般人的脸破了相,都会悲痛万分,更何况是很有可能因为如此,而无法入宫的程岐呢,姑娘长得美若天仙,突然变成这般模样,让她怎么接受现实。
青苗不敢去看程岐的眼睛,怯生生的躲去了已经更名月盈的青黛身后,那人瞧着程岐不断抬着的手,也故作不见。
程岐不快的皱起眉头,她并不想大作大闹,她只是想看看伤口的情况怎么样了仅此而已,见这两人你推我推的,扬声厉斥:“月盈,把镜子给我!”
月盈一骇,摇了摇头:“姑娘,伤口会好的,您还是别看了。”
“青黛!”
程岐难得发了脾气。
程老夫人见势,无奈的握住程岐抬在半空中的手,安慰道:“沙漠啊,你可千万别痴心,这都是皮肉伤,周老和那个姓庞都说了,只要伤口愈合,再涂抹些祛疤复颜的药物,就会好的,咱…咱还是不看了啊。”
程岐不知道怎么说,无语的呼了口气,忽然又听有脚步声靠近,原是程衍回来了,他手里拿着更换的药贴,顺手将镜子递给了程岐。
孟姨娘瞪眼,一把夺过夹在腋下:“你个臭小子!你是想害死你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