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清看着苏浅璎,心里除了恐惧以外还有些佩服。
“你看起来一点不像什么都不懂的江湖草莽,倒像是个政治家。”
锁烟哼一声,讽刺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自负才华美貌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实际上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除了与生俱来的身份和容貌以及所谓的才华以外,一无是处。身份?那是你们的先祖父辈辛苦挣来的,你有什么可骄傲的?容貌?扒开这层美人皮,也不过一堆白骨,和街头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才华?也只流于表面的赋,有用吗?不过就是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你的孤芳自赏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顾影自怜。亏得你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和显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豪门贵族中的大家闺秀都是有教养的,哪怕私下里有仇,大庭广众之下仍旧要笑脸相对,当面揭短或者直接辱骂的少之又少。
气,字字如刀,将朱玉清从皮到骨一寸寸的剥开,把她的骄傲摧毁得一干二净。
朱玉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狼狈的偏开头,不说话。
苏浅璎知道锁烟老早就对朱玉清有意见,所以并未阻止。这小姑娘太过目中无人,受点教训也好。
……
巡逻守卫军统领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始末,心中一沉,立即去了淮王府。然而淮王已被禁足,皇帝更是派了禁卫军监视,他连慕子奕的面都没见到。思量再三,还是进宫去了。
而此时,宜清公主也收到了消息,刺杀失败,苏浅璎等人已经赶往皇宫。
她气得险些咬碎了银牙,骂了声废物,对车夫道:“快点。若是耽误了本宫的正事,小心你的脑袋。”
“公主,这条街是正街,不能…”
车夫有些犹豫。
非官道上,马车车速必须减缓,尤其是在闹市地带,否则容易伤到人。达官贵人出门坐马车那都是有讲究的,不是为了速度,而是排场和身份。各大府邸的马车都有标记,所以一般的老百姓看见马车都会让道。即便如此,马车也不能疾驰。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宜清公主冷着一张脸,“将军府的马车,若不知道躲闪,死了也是活该。”
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小及三千宠爱于一身,娇生惯养的长大,从不知人间疾苦,也从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车夫没办法,只得加快了速度。
好在刚发生了一场动乱,围观的老百姓早就吓坏了,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一看见将军府的马车,也很有眼色的自动退让开来。
“瞧慕宜清这架势,是想要在半路上堵人了。”燕绥用玉萧拍着手,“这个女人向来蛮横乖张,又是小璎璎的继母。她若搬出长辈的姿态阻拦,荣国侯怕是挡不住啊。”
玉初淡定的喝茶,并不说话。
燕绥讶异的抬头,“我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该不会是不想让小璎璎进宫吧?”
玉初还是不回答,显然已经默认。
“担心她有危险?”燕绥扬眉,不以为意道:“你太多虑了。皇帝再是偏私,当着荣国侯和兵部尚书的面,也不敢把小璎璎怎么样的。而且她本身武功不弱,又够聪明,不会出事的。”
玉初沉默着。
燕绥说的,他自然明白。
只是…
“刚才你见过她,没发现她身体异常么?”
燕绥一愣,脸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
“昨晚我看见她手上的红线已快蔓延至手背,太师父的精纯内功已经无法压制‘血砂’,她现在别说不能与人比拼内力,就算是一般的高手,战斗力超过半个时辰都会消耗她的元气。”
玉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手指却在慢慢收紧。
“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燕绥自然知道。
一个人的精神元气消耗殆尽身体就会极度虚弱,没有任何抵抗力,便是一般的风寒都有可能要命,更何况身中剧毒的苏浅璎?若真到了那一天,血砂爆发,苏浅璎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你是担心太后强行将她留在宫中。在皇宫,那就是慕家人的地盘,随便给她按个罪名再杀人灭口,太简单了。”
燕绥感叹。
诚然玉初在宫里有探子,可若太后真有意为之,强权之下,生命如蝼蚁。
“难怪你这么着急的赶来天熙,还抛下仪仗队伍,自己一个人先进京。”
玉初不说话。
她定是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快要压不住,又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才一个人来了天熙,用自己最后的时间报仇。至于报完仇以后,她大概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或许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未来。
燕绥看着他,那小丫头要是有个三天熙弄个天翻地覆,直接挥军南下都有可能。
“其实你大可以直接进宫,亮出你的身份,保证天熙这帮皇室个个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玉初抿唇,半晌才道:“她不喜欢。”
不喜欢凡事都依靠他的身份,不喜欢世人因她而对他指指点点,不喜欢将他牵连其中。
更或许…不喜欢欠他。
玉初垂眸,喝下一口凉茶。
这茶是她最爱喝的,不,其实不是最爱,只是不得已的习惯而已。他亦这般习惯的,陪她喝了十几年。
早已风干了的清香若有似无飘在鼻尖,仿佛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依旧是凉的。
入口是凉的,落入腹中,依旧是凉的。
她这十六年的人生,都是伴随着凉和冷,便是至亲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