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宴完了, 又上了饺子, 按照满人的习惯毕了礼,各项请安过了,各人便回了各人院子里去。李梦披上了那件墨色披风, 待得出了院子门,宋氏方才在席上吃了几杯酒,直嚷嚷着倦得厉害,要回去睡觉, 李梦便也不和她多聊些什么,两个人在假山前面分了手,各自分头走自己的路去。
李梦走了几步,见那花园中冬日百花凋敝,枝叶寒萧,是一副空荡景象, 更觉得心中空空的,便对翡翠道:“我们也回去罢。”,翡翠帮着她紧了紧披风领子,道:“主子的眼睛好了没多久,是不能在外面多吹风,仔细回头又伤着了。”,李梦应了一声,扶着翡翠的手慢慢地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没走多久, 天空中忽然下起雪片来, 那雪来的迅猛,转瞬间便连成了白花花的一片,翡翠等人早上出门之时见艳阳高照,都没有带伞,此时连忙帮着李梦把披风的风帽戴了起来,见前面的小亭子里干干净净的全无雪花打进来,便连忙道:“格格先去那里等着,奴才拿了伞就来接您。”。
李梦看了看天色,道:“也不是多远的路,一起回去便是了。”,说是这么说,心中微微有些犹豫。四阿哥府地方开阔,从这儿到福晋的正院,兜兜转转已经走了不少步,再往下又是比这更多一倍的路程,若真是顶风冒雪回去,是得受些寒。便道:“你也不必亲自跑了,让她们去便是。”,翡翠便回头正要喊一个小婢女,雪珠连忙道:“奴才去就是了。”,李梦点头道:“也好。”,转身扶着翡翠的手,一两步走上那小亭子,在石桌旁边坐了,道:“不必太着急。”,雪珠蹲了身子,立即转身快步地走了。李梦看了她背影一会儿,将眼光转到了亭子旁边的几株柏树,只见那柏树在风雪中挺拔着身姿,是带着十足精神的模样。翡翠怕她着凉了,让小婢女们手拉着手围成了人墙,给李梦挡着风,又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雪珠回来,李梦忍不住有些奇怪,对翡翠道:“你去看看。”,翡翠应了,刚刚下了台阶,便见小路尽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地道:“李格格,奴才可算找到您了!”。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苏培盛,手中抱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伞柄透出乌紫色,一看就知道是胤禛平时用的器物。苏培盛到了李梦面前,请安行礼后笑道:“格格前脚刚出了门,后面就下起雪来,四爷说格格肯定不会带着伞,便让奴才送来这一把。”,李梦甜甜地笑了,道:“有劳你了。”,她让翡翠去接了,那伞看着沉沉的,拿在手中却是轻巧若无物,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制成的。一把伞原不算什么,福晋正院里若是想找出一把伞送来更是轻而易举,只是胤禛特地让苏培盛将自己用的伞送了来,可见对李梦的用心。李梦见苏培盛眉睫上都落了雪花,半化不化地挂在脸上,这时候一边喘着气一边抬起手用袖子擦,是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又有些不忍又有些受不住,赶紧道:“何必亲自跑一趟,让下面的小太监送来就是了,瞧这大雪天。”,说着时,翡翠已经送了帕子上来给苏培盛。苏培盛笑着道:“我这一脸汗,仔细回头把姑娘的帕子弄脏了!”,又对李梦道:“给贵人送伞是奴才的造化!哪里辛苦了!”。
苏培盛正要跪安回去,便见雪珠捧着一把墨色底色,上面缀着绵密紫藤花的伞快步赶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格格,奴才来迟了。”,翡翠气道:“格格为了等你,在这儿吹了好长时间的风,有这时间,倒不如走回去也到了。”,雪珠连忙跪下道:“奴才该死!却是记错了收伞的库房,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李梦见她手中拿着的伞崭新崭新,忽然转向苏培盛问道:“爷把伞给我了,出门时可用什么?”,苏培盛心道偌大一个四爷府,难道福晋正院里连一把伞都拿不出来吗,正要说话,忽然便明白过来,笑着对李梦道:“奴才也是担心着,这风雪说来便来。”,李梦看了雪珠一眼,雪珠会意,站起身将那把伞送到了苏培盛手上,苏培盛恭恭敬敬地跪了安,在路边等候着李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才抱着那把伞往正院里回去。
这几日胤禛也没休息好,待得下午众人回去了,他在福晋这里一顿饱睡,福晋虽是精心准备了晚膳,胤禛也只是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竟是一日之间也没与福晋说上几句话,箫玉去看了几遍,便见胤禛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床纱幔子半放不放,福晋拿着女红静静坐在旁边守着胤禛,她看了便替自家主子觉得心酸,又想到午宴上李格格坐在四阿哥身边,四阿哥对那一位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如指掌,却连福晋从来不碰鸭舌,鹅掌这一类东西的饮食喜好都不知道。幸亏福晋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才算是牵住了四阿哥一点点心意,若不是这样,这个福晋当真是在四爷府里成了摆设了。
箫玉想到这儿,忽然听见院子里动静,见原是苏培盛正嘱着小太监好好收着那伞,箫玉见那伞墨色底上缀着淡紫色的紫藤小花,分外雅致娇艳,福晋素来喜欢大气深沉的颜色,这样的紫藤色却不多见,知道不是福晋院子里的东西,不由得笑着走过去,笑吟吟地道:“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
苏培盛正对小太监说着话,不备箫玉忽然从旁边过来,又兼着是拿着李梦的东西,整个人几乎一跳,才笑道:“哪有什么好东西能进姑娘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