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就足够把你一家搞得人仰马翻。

江大海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笑着答应下来,拿起驴车后头的包裹,牵着儿子的手往妹妹家走去,趁这会功夫,将东西送过去。

看那个小头头的样子,他们即便留在那里,也只能在院子里等了,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才送来啊,现在天气那么冷,他是没事,儿子可要冻着了,还不如去妹夫家待会,等到差不多时间了再过去。

驴车就留在了革委会的大院里,那里有守门的老头看管着,而且整个县城,没有人会胆大到革委会去偷东西。

江大珍家在就在离革委会不远的地方,穿过一条小巷子就是了,这一带,全是老式的四合院,多为上下的复式楼,远比刚进城看到的那些平房精致了许多。

这些都是前几年县城几个工厂集资盖得,多数分给了厂里工人,孟平川和他爸都是级别高的老工人了,一人分得了一间房,刚好一上一下,干脆打通,变成了一幢独立的楼房,又大又宽敞。

江大海紧紧牵着儿子的手,还没穿过那条小巷呐,前头就被人堵住了。

一座独立的四合院前,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里面不断地传来老人的哭号声,和一些年轻人的咒骂声,还有噼里啪啦东西杂碎的身影。

江一留握着爸爸的手不由的抓紧了些,这熟悉的一幕,无一不向他表明前头正在发生些什么。

前面围观的人太多,可是去妹妹家就只有这条道最近,要是现在回头,恐怕又得再绕一大圈,江大海干脆一把将儿子扛起,让他跨坐在自己肩膀上,拼命朝人群挤去。

“造孽啊,陆老师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么就成反/动/派了呐。”不少人挤在四合院前,对着里面指指点点,面上流露出一丝同情和怜悯。

江一留坐在江大海的肩膀上,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空旷的院子里,随处可见被撕碎的书籍,精致的木制家具,全都变成残肢短腿,堆成一堆,一群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还不断地往屋子里搬着东西出来,“啪嚓”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就这样被随意扔在了院子里,顿时碎成一片。

“不能烧,这个不能烧啊。”一个漫头花白的老人,鼻梁上的眼睛架断了个腿,耷拉在脸上,衣服已经被撕扯的破破烂烂,露出里面黑黄的棉絮。此时他正拉扯着一个举着火把的男人,脸上俱是悲痛和绝望。

“滚远点,你个老东西,要不是你儿子举报,我们都不知道你居然在家里藏了这么多反/动的书籍,你个黑/五/类,臭/老/九,组织会惩罚你的。”

那人说着一把踹开拉着自己的老人,将手上的火把直接丢向了那一堆书籍,燃起得火苗顿时就将那些书册吞噬。

“不能烧啊,那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被踹飞的老人捂着胸口,还想像那火堆扑去,被他身旁一位老妇人紧紧拦住,哭喊着让他不要过去。

“畜生畜生啊。”老人泪流满面,哆嗦着手指,指向一旁缩在角落里的年轻男子。

“陆建勋,你个反/动/份/子,我从今天开始彻底和你脱离父子关系,势与你们这些黑/五/类划清界限。”那男子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立马挺着胸,大义凛然地说到。

除了那些红/卫/兵,围观的人都一片哗然。还真有儿子敢告老子的,这人的良心到底去哪儿了。

江一留看着这一幕,只觉着刮在脸上的寒风完全不如心中冰冷,可又无能为力,这就是这个时代,而他,似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赵红看着自己新出炉的小孙子,满脸慈爱。

“真的吗,让我来看看。”顾夏实不喜欢自家大嫂,也不喜欢大嫂生的的那个小霸王,脾气又坏,缺乏管教,到是和小妹生的几个小外甥女关系不错,兜里只要有点钱,都会买些小吃食来看她们。

此时听说自己的小外甥长得像自己,搓了搓手,激动地脱鞋上炕,爬到自家老娘身边,看着刚褪去一身红皮的小婴儿研究到。

江一留重生这么久也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想了想姥姥的话,怎么也不能想象出来他爸的那张脸换成舅舅的眼睛和鼻子会是什么样子。

江大海是标准的农家汉子,体格强壮,样貌只能说是普通,大大方方的国字脸,浓密杂乱的眉毛,一双眼睛不大不小,鼻梁高挺,只是嘴唇有些厚,笑起来一脸憨实,加上常年务农,晒了一身黝黑的肌肤,别人见了也只会觉得他是一个老实可靠的普通人。

顾夏实相比江大海,长得就出色多了,因为是早产儿的缘故,身子骨比一般人差了许多,做不了重活,因此皮肤比起村里人白皙了许多,眉清目秀,就像个城里人一般,比起那些下乡的知青也毫不逊色。

他个性跳脱,总喜欢去县城或是别的地方闲逛,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若不是有赵红看顾着,就他挣得那些工分,连自己也养不活,村里人背后把他和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放一块,也难怪他大嫂牛芳看他不顺眼。

现在姑娘家找对象,可不稀罕那些小白脸,她们在乎的是男方是不是老实肯干,或是在城里做工人,端铁饭碗的,像顾夏实这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着实不是一个好对象,也难怪现在都快奔三的人了,还是找不到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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