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对颜筱柔说什么,却困在水下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嗫嚅着嘴唇。
这句无声的唇语,让颜筱柔的防线刹那间溃堤,终于彻彻底底地纵声大哭起来。
筱筱,答应我,你会活下去,永远不会放弃!这便是曹忆何无声的请求。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这个男人牵挂着的、放心不下的,依然是一个叫颜筱柔的女人。
十年前,烽火城的大街上,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英俊男子拉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俏丽少女,头也不回地奔跑着。
夜风吹起少女白色的裙摆,那一刻,她仿佛化身为一只翩翩飞舞于黑暗中的白色蝴蝶,美丽、妖冶又奔放……
而那个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躲避警察追捕的男人,正是曹忆何。
十年后,茫茫的大海中,这个傻男人又一次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用微笑安慰着她,用生命呵护着她。
“忆何啊”颜筱柔忘情一唤,“你叫我……此生……情何以堪?如何忍心扔下你一人,让你孤独地留在这片深海……”
颜筱柔眼中含泪,手慢慢松开了浮木,身体一点点沉入了水中,没有丝毫犹豫不决。
水面下,他与她仅一步之遥。
四目交接,颜筱柔淡笑着,而曹忆何则神情凄凉,分明带着浓浓的不忍和怜惜,然而,那一声对这个女人的责备却无法说出口。
两人同时伸出了手,却无法触碰到对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静默的对望。
相隔半步,便成天涯。
曹忆何看着颜筱柔,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看着她吐出胸腔内的最后一点空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心中万般凄楚。
纵然愿意付出生命,他依然不能保护她……
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烽火城的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内,颜筱柔半跪在自己母亲跟前,平静道,“妈,我背你!”
她任由自己的母亲拳打脚、痛哭辱骂,却依然一次次坚定地企求着,“妈,上来,我背你!”
那一刻,曹忆何坐在车里,静默地看着,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伤痛。
这个少女坚强地让人心疼,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很想替她承担一切苦难,很想替她阻挡所有袭来的暴风,只要有一天,她能明媚地微笑,那就够了。
可是最终,他却没有出手相助。
那时候,十七岁的他,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替她扛起所有的重量。
现在,当他以为自己有能力做到的时候,结局却依然非他所愿。
他要她活着,幸福地活着,开心地笑着,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而不是如此凄惨地陪自己共赴黄泉。
办公室内,杜经纬把一叠资料劈头盖脸地朝李思宇砸去,怒吼道,“为什么我总是遇到一些自以为是的饭桶。查了那么多天,查到的就是这些吗?我不想看到他风光的一面,弱点,我要的是他的弱点!”
李思宇站的毕恭毕敬,弯下腰,大气也不敢出,“除了公开的信息外,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私人信息!”
杜经纬咆哮道,“占着位置却做不好事情,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无能的人太多了,怪不得公司的经营状况没有如预期的节节高升,难道你不知道公司的未来跟这次竞标有很大的关系吗?”
李思宇的腰弯的更低了,颤声道,“实在有愧于您!”
见杜经纬不说话,李思宇连忙将地上的资料捡起。
沉默了半响,又听得杜经纬冷冷道,“马科夫斯基先生什么时候到深圳?”
“明天晚上。”李思宇连忙汇报道,“我已经在格兰云天花园大酒店预定了总统套房,明晚,您是打算独自前往与他见面,还是带艾小姐一起过去!”
杜经纬若有所思地皱起眉,似乎在思索到底该不该带艾言一起过去,过了半响,他才低声道,“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过了今晚,我再确定到底要不要带艾言一起过去。”
李思宇很识趣地一言不发,把收拾好的资料小心翼翼地放回杜经纬手边。
这一次,杜经纬没有再用它砸人,而是一页页仔细翻看着。资料的每一页都附着照片,照片下是大段的文字介绍。
照片上之人正是曹忆何。
杜经纬看完全部资料后,面色凝重,喃喃自语道,“确实希望能跟你合作,但你实在是个让人难以琢磨的对手!”他重重地合上资料,伸手按着紧蹙的眉峰,随口问道,“童童呢?”
“在里面!”
杜经纬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内室走去,却见杜童站在窗户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双手却在无意识地撕扯着窗帘。
“童童。”杜经纬唤道。
杜童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紧盯着窗外,美眸中透着一丝恨意,贝齿狠狠咬着嘴唇。娇艳欲滴的红唇上立刻留下一道深深的齿印。
“童童”杜经纬提高了嗓门。
杜童依然沉浸在窗外的世界,对自己父亲的叫唤充耳不闻。
杜经纬心下诧异,沉着脸,一言不发走到杜童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往窗外望去。
这一望,正好瞧见颜筱柔和慕容啸俊笑闹追逐的场面,显然,他同时也看到了孤身站立于一旁的曹忆何。
别人也许看不懂曹忆何眼底深藏的落寞,可这一切,如何能逃得过杜经纬的眼睛?他嘴角轻扬,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浮上脸庞,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杜童这才惊觉自己身后站了人,一回头,正好对上自己父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