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哥自从用个粉盒子对张昭娘表了心意,就天天盼着她回礼,可惜张夫人对闺女的管教甚严,轻易不让她出门,更别提悄悄送物件出来。蕊娘见大哥每日茶饭不思,不心助他,正好这日富贵娘子产的三只小猫满月,就借了这个由头,请张昭娘来家耍。
三只毛团似的小猫仔在地上滚,张昭娘蹲在一旁,趴在墙头,也瞧得眉开眼笑,富贵娘子认出了午哥,跳上夹道院墙,蹭着他的脸,“喵呜”了一声,吓得他直直跌了下去,摔了个屁股墩。张昭娘听到动静,看看院墙,又看看蕊娘。蕊娘不好解释得,只好抓住富贵娘子骂了一顿,责怪她不该扰了客人的兴致。富贵娘子替午哥背了一回黑锅,委屈得喵喵了两声,跃过了墙头去。
午哥摔到浑身疼痛,倒也没有白摔,张昭娘看完小猫告辞时,悄悄将个荷包交给了蕊娘,托她转交到午哥手里。粉盒换荷包,午哥也有了定情信物,快活地似天上的小鸟,只恨不能生出翅膀来。
他收到荷包没多久,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他学着大人样,欲备一份中秋节礼送到张家去,却被小圆告之,“追节”乃是已定亲的人家所为,羞得他扎进房里,躲躲藏藏了三日。直到八月十八,钱塘江潮头最为猛烈的一天,一向好静的辰哥突然来兴致去观潮,才把他给拖了出来。
这日,程慕天特意歇了一天,又到书院替两个儿子告了假,带着他们去钱塘江边观潮。
三人一路行来,只见从庙子头到六和塔,绵亘三十余里的江畔,布满了专为观潮扎缚起来的彩棚和看幕,连一块可供安坐的空闲地方也无。幸好何耀弘去的早,又是个官,占了个好位置,招手唤了他们过去,这才得以好生观看。
钱塘江的入海口,乃是喇叭形状,江口大而江身小,起潮时,海水自宽阔的江口涌入,却受到两旁渐窄的江岸约束,形成涌潮。涌潮后又受江口拦门沙坎的阻拦,波涛后推前阻,涨成壁立江面的一道水岭。
海门方向,一条银线似的潮头,遥遥连着天边,好似万匹白万接着云彩奔腾。近处,数百个弄潮者,或手或脚,执着大旗小旗、红绿清凉伞,浮在潮面上,腾身百变,又有人手脚并用,执了五面小旗浮潮戏弄。
还有些伎艺人,站在浪尖上踏混木,表演水傀儡、撮弄和水百戏,程慕天瞧得高兴,有心在何耀弘面前显摆自家儿子,便叫辰哥念一诗来应景。辰哥不负他所望,张口就来:“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业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何耀弘虽有五子,却因为没有用心教导,个个不成器,听了辰哥念词,为这个外甥自豪之余,难免又有些失落,他生怕程慕天不要继续炫耀,连忙拉了他去看那些被潮水冲湿,不得不去下浦桥下挤干衣裳的看潮人。午哥亦是爱热闹的人,脚跟脚地随了过去,几人都瞧得开心,丝毫没有觉察,辰哥趁着人多,悄悄地溜掉了。
程慕天带着午哥开开心心地看完潮水,笑话完赤身**、披头散的弄潮儿,准备回家时,才现辰哥不见了。程慕天一阵心慌,因为钱塘观潮,时有人被潮水冲走的事情生,何耀弘安慰他道:“咱们离得远,辰哥又是懂事的,必不会跑到江中去。”程慕天点头称是,但一刻没见到辰哥的人,一刻也不能心安。
他们一直寻到天黑,也没找到辰哥,正焦急之时,家中却传来了信儿,称辰哥有了消息,叫他们赶紧回家。观潮日,城中人多,程慕天好容易冲过层层阻碍,到得家中,四处张望:“辰哥呢?”小圆沉着脸,将手中的一张红递给他看,道:“怪不得码头上有人来报,说瞧见一个少年郎,长得恰似辰哥。”程慕天吓得没头没脑,朝纸上一看,原来是辰哥的留书,称他搭船去了泉州,叫双亲不要担心。
程慕天气极,将纸揉作一团,狠狠掷到地上,怒道:“别担心?怎么能不担心?他好好的,跑去泉州作甚么?”
小圆道:“他去做甚么你不知道?”说:“你弟弟私自开溜,你不晓得?”
爹娘一生气,午哥就习惯性地贴墙边,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心虚,他半垂了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似蚊呐:“我,我这几天尽想着给昭娘送甚么才好,不晓得辰哥要做啥……”
程慕天拎住他的领子,把他丢了出去,暴躁跳脚:“这两个小子,气煞我也。”小圆看了他一眼:“随你。”程慕天气结,高声唤程福,说要亲自上泉州,捉拿逆子。小圆没好气道:“你儿子可是追着心上人去了,你不怕被满世界人都晓得,就尽管去罢。”程慕天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气呼呼地甩袖子:“你是不是找不着儿子,就拿他老子撒气?”
小圆的确是迁怒,被这话逗笑出声,起身拉了他一同坐下,道:“我已派了小船,把程福送去了。”
原来程福已跟去了,怪不得她不急,程慕天又火了:“你存心看我笑话?”小圆瞪他:“子不教,父之过。”说完摸出条帕子,打在他脸上,头也不回地逛园子去了。
程慕天很是憋闷,在屋子里转了好多个圈圈,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园子寻到小圆,道:“他又不是我一人的儿子,你也有份,等他回来,是罚呀,还是不理睬呀,你给个话,免得他惹了你,又拿我出气。”
小圆方才不过是在气头上,才那般毛躁,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