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的寿宴,用什么样的原材料、做什么样的菜;怎么做、做多少、几荤几素、又都有什么样的寓意,是有讲究的。
自从她的儿子在丞相的位置坐稳后,几乎每逢她寿辰的时候,丞相府都门庭若市,一个又一个人提着礼物登门,大多数放下礼物,说上几句话就走了,能被留下一起用饭的人少之又少。
李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精明的,老了后,从俗世里脱开身,便开始爱起清净,除了关系甚笃或者颇为喜爱的晚生后辈,其余人并不热切,所以虽是大寿,却办的并不隆重。
但总有试图巴结、和李丞相套近乎的人,时时刻刻记着能够亲近丞相府的机会,所以这日里,从清晨起,丞相府门前往来的人便络绎不绝。
寿宴上必须要有的几道菜,提前一日就有人送到了康广茂手上,好让他提前做准备。寿宴当日,程娇娥又派人给康广茂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说是她送给李老夫人的贺礼,请康广茂代为转交。
她虽有意亲近李老太太,接触到丞相府的人,但她和李家的人关系并不亲近,亦未收到邀请,唯恐像那些不请自来的人一样,给李丞相和李老太太留下一个不识趣的印象。
锦盒装的鼓鼓囊囊的,是一件大氅。
京城虽不如北地寒冷,但冬季依旧冰雪连绵,尤其老人家的身子骨又弱、畏寒,他们的冬便过的更加难熬。
程娇娥思来想去,觉得送礼无非字画摆件,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李老夫人不缺,倒不如用钟离殇派人捎来的貂皮做成件衣裳,好让李老夫人的冬过得暖和舒适些。
京城的这些王侯们从不缺吃穿,羊毛狐裘家家都是有的,但论起抗寒性来,都不如北地的貂。钟离殇捎来的那些貂皮全部毛色油亮顺滑,漂亮得好比墨玉,如果做成大氅,必定比狐裘还要暖和。但程娇娥素来不爱这种暗色,便一直搁着了。
左右它在仓库里闲置也是闲置,一听说李老夫人七十大寿,程娇娥便立马想起它,连忙让人把它取出来交给了织罗裳的裁缝们,裁缝们紧赶慢赶,在李老夫人大寿前,赶制出了这件大氅。
康广茂提着锦盒,在马车上,一路上不停默念重复着青韵教给自己的漂亮话,直到他来到丞相府的后门,一下马车,见到疑似这儿管事的人,连忙笑呵呵地凑上去的同时,把锦盒递过去:
“这是我们东家,安平侯府的程侧妃送给老太君的一点儿心意,东家她有事缠身,不能亲自来给老太君袖手,所以托我把东西带过来,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管事笑呵呵地收下锦盒,客套地“嗔”一句,“让程侧妃破费了。”然后招来一个下人,命他带着康广茂去后厨。
康广茂跟在领路的下人后面,一路上打量着宽宏的丞相府,像是刚入城的乡巴佬似地,不时出惊叹的声音。
下人看他也像是乡巴佬,心生鄙夷,不明白主人家今年是抽了什么羊癫疯,竟然舍弃了宫里的御厨,让一个愣头青来掌勺,给老夫人做寿宴,如果做砸了该怎么办?
思及此,他看康广茂的目光又带上几分质疑和可怜,不过是丞相府的家规过严,所以没有把这些情绪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罢了。
寿宴上要用到的食材是一早儿就准备好的,丞相府的厨房很大,光是烧火的丫头今天就给康广茂配了四个,他到后厨时,丫头们正在忙着洗菜择菜。
他扫了一眼厨房里的食材,从天上飞的到海里游的,应有尽有。看完食材,康广茂又回忆起昨天看了一夜的菜单,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案板上磨得刀刃亮的菜刀。
厨房里,康广茂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干上了;前厅里,程娇娥送的大氅也被送到李老太太这儿。
照天奕的传统礼节,今日李老太太收的贺礼,是不该在客人面前拆的,以免送的不合心意,生不必要的难堪。但因为程娇娥并未亲自来贺寿,林夫人又实在好奇这个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在征得李老太太的同意后,亲自打开了锦盒。
大氅在锦盒里叠的方方正正,漆黑一片,乍眼一看,看不出是什么物件来。
“这是什么?”林夫人嘟囔着,把大氅拿出来,才现竟然是一件衣裳,先是愣了愣,随后尴尬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做的,柔软得很呢。”
她倒是觉得这像是貂皮,但手里的大氅,又比她见过的貂皮顺滑漂亮很多,所以也不敢确定。
李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眼神却好得很,她招招手,示意林夫人把东西递过去,“这看起来像是貂,是貂吧?”
大氅一入手,熟悉的触感回到李老夫人的指尖,林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李老夫人出神呢喃,“是北地的貂皮啊,好多年没有见过成色这么好的貂皮了。”
她把大氅反复审量,这件大氅是由几块貂皮拼接而成的,裁缝的手艺很好,除非仔细分辨,不然根本找不到拼接处的缝隙,整件大氅好似浑然天成般。如果了解李老太太的人,还能从她不变的神态里看出赞许和喜欢。
她看了一会儿,把貂皮递给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伺候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嬷嬷,“把它找个方便的地方放起来吧。”
既然是方便的地方,那么以后肯定是要拿来穿的。
林夫人看出李老太太的满意,心道这个程娇娥倒是好运气,送了个巧礼物,正好送进老太太的心坎里。
许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