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眼后手!”
“先眼后手?”
美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仔细了,看清它的头尾角蹄,看清它的毛皮肉筋,看清它在奔跑时,骨与骨之间的缝隙……”
大如房屋的牛头撞来,掀起一阵罡风,秦陨头发乱舞,身体也随之抖动,但他的心却静了下来!
荒牛不再是荒牛。
而是一具奔跑的骨架,是一堆收缩与伸展的肉和肠子。
他在案板上切过无数次,要切一两就不会多出一钱,要切丝就绝不会切片!
在牛头离他只有半步之遥时,秦陨迎上前踩着牛头飞身越过它的脖颈,手中弯刀在荒牛转头的刹那,嵌入它颈骨的缝隙之中。
如蝉翼划过清风,如蜻蜓在水面飞过留下的一道浅痕。
硕大的牛头被荒牛自己甩了出去,沉重如小山般的躯体向前崩跑了几十丈才轰然倒下。
秦陨稳稳落在地上,气息微微急促,回身看荒牛的尸体,无头牛尸冒出一股白烟,散成雾气!
周围景色周边,花草与天空消失不见,欺负的山坡涌动起来,如波浪隆起又平息,碧绿的山坡急速褪色,眨眼间变成平静的湖面,秦陨依然站在湖心,手中的弯刀不知何时消失了。
美人浅笑盈盈看着他。
“明白了吗?”
秦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点头,“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运动之物,比静止之物更易于斩杀!动则生势,生势则生隙,生隙则有破绽!反之最强的防守不是躲得很快,而是让自己没有破绽!”
美人的眼睛一亮,“你的悟性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一些,在你之前那几人,他们只想到了进攻,而没有想到如何防守!”
秦陨单膝跪下,“多谢前辈指点!”
美人侧身笑道,“我可不是前辈,只是觉得你和别人不同,所以不想让你像他们一样失败而已!”
她喃喃叹道,“我已经等了太久,不想继续一个人了!”
秦陨自入定中醒来,窗外夜色如水,明月当空。
夜风吹过庭院,秋夜微寒,月色却凛冽如酒,挂着棚子里的牛骨被风吹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好像一曲嘈杂的鼓乐。
秦陨来到如林的骨架当中,身边的牛骨晃动着,虽然都是牛的骨架,但每一具都不尽相同,而被风摇动的幅度和频率也不同,秦陨拆牛骨已经有一些日子里,却从未发现过这些细微的差异,也并未理会这些细节。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他不再看那些牛骨,而是听声音。
被剔的干干净净的牛骨架,关节在滑动时,传来的细小的律动,就像心湖当中的水纹涟漪,越往外越平缓,但涟漪的中心,却是惊涛骇浪。
秦陨就要通过这些细小的律动,逆推涟漪中心的浪潮。
手中尖刀倒映着月光的森寒,在牛骨之上一闪而过,一根腿骨落下,如枝头沉甸甸的果子落在沙地上,饱满而醇熟。
紧跟着他刀光闪烁,锋利而脆弱的刀锋游走在骨与骨之间的间隙,一根根风干的牛骨像被拆开的榫卯,落在石板地面上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眨眼之间,一具牛骨只剩下被吊在梁上的牛头。
秦陨仰头看着那颗森白的头骨,手一挥,牛头分成两瓣,从他身边落下。
后院儿月亮门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陨,目光惊讶而嫉恨。
“为什么,为什么你比我更早突破剔骨!难道我曹婧的资质还不如你这么一个没有来历的丑小子?”
这时一只干皱的老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曹婧猛地回头,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
“叔祖……”
他声音沙哑而冰冷,“不要总想着嫉恨别人,多看看别人的好处!”
“他刚刚出刀的诀窍,你看清了吗?”
曹婧一愣,低下头不语。
“如果连偷学别人的本事都没有,你还是别在这儿给我武圣城丢人现眼了!”他背着手走回自己房中,刚走了两步,回头看了曹婧一眼,叹了口气。
“快冬天了,夜风冷!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风为什么能穿过那些牛骨架?因为它是动着的!”
“动着的……”曹婧眼中渐渐亮起一抹恍然的光芒。
北屋正房之内,淳于汲手中擎着一柄弯刀,细细擦拭,目光温柔之中带着无尽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