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迅速回忆柜台陈设方位,想起就在柜台里面、在掌柜右手边儿就是通天彻地的大柜子。从前她瞧见了都并未在意,只以为是人家柜上人装账本、算盘什么的,此时才知道竟然是贯通楼上楼下的一条密道。

那么从她现在的位置反推,柜门外就是掌柜,掌柜面朝右,他面前是柜台,柜台外面就站着虎子。

这样局促的距离,倘若她跟慕容出半点动静,那么柜门前的二掌柜便会听见;即便二掌柜也只是凡夫俗子,可是凭虎子的耳力,怕也定会听见。

更何况,这衣柜的秘密纵然虎子不知晓,二掌柜又岂会不知?一旦虎子将情形描述了,二掌柜如何会不知他们二人此时就藏身衣柜当中?到时若是说破,他们便无可闪避妲。

兰芽不敢说话,柜子里暗又瞧不清慕容的神色,她只得伸手去捉他的手。

他仿佛迟疑了一下,却并没闪开,任由她握着。

从前兰芽也十分留意过他的手——并非故意,而是彼时在牙行里,他不待见她,她也不好意思盯着他的脸看。她第一次闯进他房间去,强自镇定时只好呆呆盯着他手里攥着的那根草;后来她让他帮着监督秦直碧的药方和药材,她立在他身边,也只敢盯着他握着药材或者纸张的手来看……那时候她就觉得他的手真好看,稳定、修长,骨节匀致。简直不像草原人的手。

只是那手有些苍白,她便觉着终究是皇室贵胄吧,纵然是草原人,却也不用亲自劳作。就连骑马,也有精致的皮手套隔着马缰,手晒不到亦伤不着窀。

可是后来冯谷一案里,当她亲眼看见那些含笑而死的鞑靼人,她便开始厌憎起他的手。因为那些鞑靼人颈上的刀痕那么平直、切口那般光滑,足见那杀人凶手手势之稳、力道之精准……她便更控制不住地想到慕容的这双手。只有这样的一双手,才能做到那样近乎完美的切口吧!

此时,她握着他的手,心底便如万顷波涛奔流而过。曾有过的憧憬与怨恨,一时撞击在一起,汹涌地奔流而过。然后被这衣柜里的安静和黑暗给扑灭,最后变成了涓涓静流。

最后沉淀在她心底的,不再是激烈的爱和恨,而是此时此刻两人真真切切就在彼此身边。小小衣柜便隔绝了天与地,阻断了爱与恨,仿佛那些便已经都不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他好好地就在她身旁。

兰芽无声叹息,将他指尖攥紧。

他指尖微凉。小时候娘亲说过,手凉脚凉都是没人疼……他指尖这般凉,便也是这个缘故吧?纵然身为草原皇孙,身边却也一样没有了几个亲人。草原的掌故她虽然知道的不多,好在爹爹对草原了解颇多,点滴与她讲过:曾经煊赫一时的黄金家族成员为了争夺北元汗位而彼此仇杀,造成了黄金家族的人丁凋零。否则北元的汗位重任也不会落到当年刚刚只有七岁的他头上……七岁便失去了父母亲人,七岁开始便要在草原各部族的怀疑、仇视、争夺中求生,纵为天潢贵胄,却要东躲西藏……他的手脚怎会不凉?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终于点点温热了起来。兰芽只觉大受鼓舞,此时觉得反倒之前的担心,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衣柜外,虎子将前后首尾仔细向二掌柜描述了一遍。急切问道:“楼上那间房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掌柜又可能看见他们两个下楼来?”

悦来客栈鱼龙杂处,于是那白天守着店面的大掌柜是个精明人;倒是这专门值夜班的二掌柜生得有些平庸。又因为都只是晚上在柜上,所以有些人压根儿就没留意过他。虎子以为这样的人当好说话,却没想到他听着虎子说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虽则谦恭,可是事实上连手上的笔都没停下,一边听一边还在账本上记着账。

听虎子终于说完了,他只抬起有些肥厚的大眼皮来瞭了一眼,道:“对不住了这位客官,在回答客官问话之前,小人倒想先问客官一个问题:客官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跑到二楼的那间房里去了?再说,既然房内没人,客官是怎么进去的?”他说着冷冷一笑:“客官莫非是生了什么歹心?”

虎子太过心急,一时顾不上掩藏自己行止,于是便将之前的经历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于是此时面对二掌柜的质问,倒有些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二掌柜冷冷一笑:“客官要是想将小店当成发财的地方,那当真来错了!”

虎子一哂:“你想怎么样?报官?无妨!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想去报官就去,小爷绝不含糊!”虎子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不过到时候小爷我就怕官差回头反倒找你的不是!——就算小爷进了那间房,可是那间房里半点财物都不曾丢失;反倒是店里今晚白白丢了两个大活人!掌柜的,莫非你这里是黑店,专做那人肉包子的营生?!”

二掌柜面上白肉一颤:“客官,这玩笑可开不得!”

虎子见得逞,便嘿嘿一笑:“掌柜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善交易,不如咱们就做个买卖——只要掌柜告诉了我实情,我保证绝不胡说。不过倘若掌柜什么都不肯说……那小爷绝不跟你们善罢甘休!”

身为职业的爬墙小贼,虎子的身手格外轻盈。他只轻轻一拍柜面,身子便轻灵腾起,一扭腰便轻松坐在了齐胸口高的柜台上,伸臂一勾二掌柜的脖子,两人亲昵得脸儿贴着脸儿。

二掌柜呼吸有些困难,虎子却反倒更是满脸的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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