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眼波之中这才微起涟漪,伸手轻轻按了按她肩头:“卧房我已叫人替你备好。先去睡吧,我走了。”
夜色幽冥,司夜染裹着墨色大氅,被锦衣手下簇拥着走进周灵安的凶宅。
前后三重宅院,静无一声。地面上密密麻麻卧满了死尸。月光惨淡,照不亮他们的全身,却照亮他们惨白的一张脸。
有的死不瞑目,一双眼嵌在惨白的脸上,圆睁向天,仿佛在质问,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要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饶是跟随司夜染见惯了离奇凶案的灵济宫上下,这一刻也不免有些心悸。
只因这密密麻麻的尸首里,不光是男子,更是老幼妇孺皆有!大人倒也罢了,当中有几个还是襁褓中的婴孩……也个个死得面容痛楚,仿佛死前经历过极大的折磨。
藏花第一个走进尸横遍地的宅院里去,前后逡巡,捏紧了手指。反身回到司夜染身边,低声道:“……就连水缸里的金鱼、架子上的鸟,都没放过,全都是同样的死法。”
司夜染裹住大氅,面无表情:“如何死法?”
藏花也忍不住咬牙:“周身上下并无伤口,地面没有一滴血;却面容痛楚无比……”
藏花小心凝望司夜染一眼:“凶手极其小心,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也难怪仇夜雨没能查获半点有用的线索。”
息风带人查房间内,少顷回来,抬眼望司夜染,欲言又止。
司夜染清冷道:“说。”
息风攥紧拳头:“今晚之事,卑职明白大人早有安排。可是大人,幼童何罪?何必如此……”
司夜染没说话,只转眸望驻守此宅的紫府档头潘鑫:“仇督主此前已有何发现?”
潘鑫答:“……周灵安满门七十二口皆在此,唯一缺少了的只是周灵安日前新纳的小妾。据说那小妾是周灵安从蓬莱带回来的美女。”
司夜染一声冷笑:“既然如此明白,那还不去追查?”
潘鑫蹙眉道:“已然查了两日。这两晚京师戒备森严,紫府与锦衣卫的人马全都撒了出去,挨家挨户地查……却没有发现那女子的下落。”
司夜染拢起大氅,将半边脸都罩在大氅阴影之下:“那便继续查。”
潘鑫有些惊惧抬眼,讷讷道:“公公也瞧见了这七十二口横死的诡异……请恕卑职说句实话,无论是咱们紫府,还是公公的手下,咱们个个都杀过人,可是谁曾见过这样诡异的死法?纵然叫卑职动手,卑职却都不知该如何叫人能死成这个模样!”
司夜染冷冷觑着他:“所以,你想与本官说什么?”
潘鑫一颤,道:“大家都在传,说那蓬莱来的女子不是人,是——狐狸精!”
“狐狸精?”
司夜染傲然一声冷笑:“你等办案不利,捉不住凶手,便将罪责推给神鬼!潘鑫,你旁的没学会,倒是先学会说鬼话了!”
潘鑫噗通跪倒:“司公公容禀!卑职十六岁进锦衣卫,二十岁被提调进紫府,论到今日已近二十年!卑职若怕死而推责,皇上和督主又岂会容卑职活到今日?”
司夜染便也缓缓点头:“你从前负责侦办的几起案子,本官倒也还有印象,确实办的不错。”
潘鑫欣慰地闭了闭眼:“所以请公公明察,卑职并无半点虚言。”
司夜染转眸望天,幽幽道:“如此说来,当真是大家都觉着那蓬莱女子是狐妖?”
潘鑫道:“没错!当日周灵安迎亲,此女子行经街市之时,便曾亮瓦晴天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更有道长当街断喝,说妖孽大胆,竟敢入世害人。彼时周遭围观百姓数百,人人皆可为证!”
“哦?”司夜染这才微微挑了挑眉:“那道长何在?找不见蓬莱女子,总归该找见这个道长才是!”
潘鑫面上黯然:“……只可惜当日道长所言,无人听信,于是反倒是道长被群起而殴打,更无人知道长下落。他本也是外来的游方道士,也许因在京师失意,这便离去了也说不定。”
司夜染猛地一甩袍袖:“你等锦衣卫、紫府番探,奉皇上谕旨谨守京畿,却曾出了此等异样之事却毫无所察?你等,还有何脸苟活在人世!”
一众紫府番探和锦衣卫,闻言全都呼啦跪倒,自责失职。
司夜染高高仰头,冷冷挥了挥手:“都起来吧~你们都是仇督主的手下,本官又怎敢受你们一跪?本官不敢当,只愿从此办案,各位能鼎力合作,不要从中为难就好了!”
众人俱都拜服:“卑职等听从司公公调遣,不敢有违!”
初礼手上撑着熏香球,远远近近替司夜染隔着死人的晦气。此刻便悄然无声走到司夜染身边,低声道:“恭喜大人。”
紫府与灵济宫一向势不两立,眼前这些人都是紫府的骨干,对司夜染不过阳奉阴违。这一番公孙寒问罪,仇夜雨新登督主之位,紫府上下正是人心浮动之时。利用此案,便正是趁机收拢紫府人心的最佳时机。
仇夜雨单有一个督主之位,又有什么用?倘若麾下无人归心听命,他不过是被架空的傀儡。
司夜染轻哼一笑:“若我想要紫府,纵然皇上亲作阻拦,却也拦不住。紫府注定入我掌心。”
夜黑月暗,他一席墨色大氅冷傲而立,便宛如冥间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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