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言和薛行远开始各怀心腹事,凉芳也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也自然暗中另寻途径,以期突破眼前的困局。
因引荐继晓之罪,皇上和贵妃便将传奉官的事都从他手里收了回去,又交给司礼监的太监去办。贵妃又叫紧闭宫门,不准昭德宫人出去惹是生非——这话凉芳也明白,贵妃就是说给他听呢。
吉祥的身子这两个月正是到了最要紧的时候,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昭德宫第一个难辞其咎,到时候怕又是得惹下大乱子。
有皇上和贵妃这同时伸过来的两把软刀子,凉芳纵然有万丈心气儿,此时也都只能窝着,不敢舒张崾。
可是他又哪里是当真能窝得住的人,他所有的力气便都朝着东厂去使了。
西厂纵然重开,可是显然皇上却没想过再给司夜染从前的威风。秦家昭雪一案重提,便是明摆着要打压司夜染呢。他思忖着西厂就算重开,却也只是一番自找苦吃,于是东厂反倒是坐收渔利的。
仇夜雨这个草包,他也看不惯许久了。从前仇夜雨仗着他干老儿公孙寒,才能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而皇上终究没将东厂给了司夜染,反倒扶正了仇夜雨,凉芳私下里忖着,这当中自然有皇上想要制衡司夜染的意思。毕竟东厂是出于司礼监,东厂提督同时也是司礼监排位第二的秉笔太监来担任,倘若司夜染拿到了东厂,他同时就也等于掌控了司礼监,那至少宫内朝堂便再无人能制衡他了。
而仇夜雨这些年也没什么真正的长进,也就是说对司夜染的制衡不够,于是凉芳打定了主意,暂时抛开司夜染,专心对付仇夜雨躏。
此时西厂主要忙着昭雪案,这京内京外的追缉侦查之事便都落在东厂身上。
本来这是东厂的一个好机会,正可趁机多建功勋,让皇上对他们更加信任。可是仇夜雨却连犯几个大错。
其一,从年初开始,京中就隐约有人传言,说景泰帝的太子流落民间,号称景泰帝不是病死,乃是被先帝和当今皇上联手毒死。说景泰的太子没有死,而是被内官悄悄护送出宫,如今重整旗号,想要夺回帝位;
其二,又有人窃窃传扬,说当今天子手中并无传国玉玺,乃不是上天所授,早晚会给天下百姓带来大祸;
其三,宫里闹鬼。 说每到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宫墙之上总会现出惨死的宫女模样。而那穿着又于普通宫女有异。有上了年岁的老宫女能认出来,说是当年永乐年间被成祖朱棣活剐死的那些李朝的贡女……
一时之间宫内宫外沸沸扬扬,人人都不安心。
西厂有事,皇帝只能将此一系列事交给仇夜雨去查。仇夜雨接到差事,当廷就与皇帝一声冷笑,说“皇上,这不过又是有心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经过当初那“妖狐夜出”一案,仇夜雨被折腾惨了,经一事长一智,他现在如何能还不明白是有人故布下疑局,或者是想得到他想达到的目的,或者是想坑害了他的对手?
便如司夜染,他不就是从“妖狐夜出”一案之后才叫他仇夜雨失了皇上的信任,从而给他司夜染建了西厂么?
皇帝自然听得出仇夜雨是意有所指。皇帝便笑了,瞅着张敏说:“伴伴瞧,小四这孩子也是跟小时候一样机灵呢。”
这话说得……老张敏都不由得替仇夜雨冒了一头的冷汗。
小时候什么样儿,长大了若还是什么样儿,那就不叫机灵,而叫没有长进了!
再说小四这孩子可不就是小时候机灵太过,皇上才不放心派他到岳如期身边儿去,担心他那机灵被岳如期给发现了,才叫小六去的么?
这世上,尤其是在朝堂,在皇上眼前儿,“机灵”可真不是好事儿。
皇帝将差事吩咐下去,也懒得与仇夜雨继续多说什么,就又让老张敏给送出去。张敏这一路走出去,费尽了心思,尽量将话说得明白。
“小四啊,你在皇上面前能说得容易,什么故布疑局啊,皇上英明,自然听得懂;可是不瞒你说,咱家跟在皇上身边儿的年头也不少了,按说也跟着皇上得了不少长进,可是就这么奇怪,你的话咱家却怎么都听不懂呢。”
“小四啊,皇上派你这个差事,说白了不是要你向皇上交待的。因为皇上心里都明白。皇上叫你去办,实则是叫你给朝堂,给京师百姓,给天下人一个交待的。你不能指望那万万人都跟皇上一样英明,都能对你那话一听就懂。所以你得去办,一件一件办得水落石出了,掰开了捋顺了,那普通的百姓见了证据才能明白过来。”
张敏这话说得语重心长,甚至都可说是掰碎了喂进仇夜雨嘴里去。可是仇夜雨竟然还没品出味儿来,一径地皱眉:“可是伴伴,那景泰太子和闹鬼的事,一听就是无稽之谈,我又能到哪里去捉来风,捕来影?还有那传国玉玺之事,我总不能自己杀到草原去,替咱们皇上抢回那传国玉玺不是?所以这差事,还能怎么办呢?”
老张敏无奈地挺直了腰,站定了:“小四啊,咱家老了,走不动了。
只能送你到此处。前头的路,你自己走好。”
仇夜雨便也只能施礼之后,便走了。
张敏望着仇夜雨的背影,只能叹息。他年岁大了,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很是希望自己能最后帮一帮宫里这些眼巴前儿的孩子们。好歹,他总归是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从小豆子似的进内书堂念书,到一个一个地走上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