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与哥哥对视一眼,虽然谁都没明白跟爹娘问出来,可是心下却都有了计较。
爹和娘都是开明的人,倘若能告诉他们的,爹娘一定都说了;既然没告知他们,那就一定是极为要紧的事儿。
这就是身为华夏子孙的血脉绵连吧,每一个都是要有根的,而她就总觉得自己跟哥哥却仿佛是海外飘萍,虽然是华夏子孙,却要一个生活在女真,一个生活在李朝,在生长的那块土地上都找不见自己的根。
于是她想,她长大了,她该自己去找到这个答案砦。
而以爹娘从前的生活轨迹,便应该是什么都藏在大明宫廷里的。
只是这缘由,她不能直接告诉小爹爹,否则小爹爹也不会叫她来的。
小爹爹是个特别的人,有些“歪”有些“邪”,所以她也就得从“歪”和“邪”的路数来说服小爹爹。于是想要来看金子,就成了最好的借口。
谁叫从小到大,她爱金子的毛病就是小爹爹最是纵容的呢鳏?
她这般娓娓道来,煮雪听得又是惊心动魄,又是满怀唏嘘。末了只能摇头叹口气:“想来也就是你小爹爹纵容着你,为了你欢喜,都敢违拗了你爹娘的心愿。倘若换了我们,是谁都不敢的。”
煮雪说罢,又提了一口气方小心地问:“你说想来找的答案,找见了么?”
其实对于这件事,煮雪自己也颇为矛盾,既希望让固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却又不想。
身为大人的部下,其实他们自己的心里又何尝对建文余脉就此退出江山争夺而甘心?他们始终都认为,这天下本该是大人的,大人若当了皇上,一定比先帝和现在的小皇帝都要好。
只是,大人早已志不在此。
于是父子传承,他们自己的心下便自然将这份未竟的心愿再转移到了狼月和固伦的身上。他们两个是天之贵胄,如何能这么随便用了异族的名字,以平民百姓的身份,在不知自己血统的情形下过完一生?那也太委屈这两个孩子了。
可是……他们也更明白大人与兰公子的一片苦心。
多年的宫廷暗战,他们如何不懂这宫廷里的人都已经不是人了,或者成精,或者入魔,大人和公子就是看透了这一切才会放下了这一切,翩然江湖之远的。而以他们身为爹娘的心,自然也是不会再希望自己的孩子卷入宫廷。
就这么一辈子当个普通的百姓,不忧朝堂,不争心计,简单自在地过完一生才最好。
固伦听得煮雪问,便也小心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悄悄说:“……至少,皇上仿佛已经猜到了我是娘的女儿大唐楚霸王。”她蹙眉:“都怪我小时候来过宫里,还给过他一片金叶子,于是他就认出我来了。”
也怪她的名字,兰生,这样明白。
煮雪脑海中便是轰然一声,她一把捉住固伦的手:“既然如此,你便绝不可久留。你该走!”
固伦点头:“正是如此,侄女也正想走的。此番联络姨娘,也正是想求姨娘相助。”
煮雪沉肃下来:“你放心,姨娘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必得护着你顺利离开。”
固伦却一声惊呼:“姨娘,绝不可做鲁莽之事。别忘了你的身上还系着月月姐姐。将来月月姐姐在这宫里的岁月还有那么长,她身边不能没有你。所以姨娘不能起豁出自己的心去,在我和月月姐姐之间,我宁愿姨娘选的是月月姐姐。”
她自己可以从此出宫潇洒天下了,可是月月姐姐还要在这杀人不眨眼的宫廷里度过未来一生的时光。娘亲总是念叨着委屈了月月姐姐,她便也决不能因为自己而再拖累月月姐姐。
煮雪心下骤暖,便紧紧捉着固伦的手说:“你果然与你娘是一模一样的仁心。”
当年兰公子便凭这颗仁心才收服了建文余部,收服了这宫里宫外上上下下的人去。如今这孩子,也叫她动容。
固伦浅浅微笑:“侄女相信,月月姐姐是比侄女更有体恤天下的仁心。就因为有这颗仁心,月月姐姐才肯留在宫里,才肯陪着皇上一起护佑天下万民。侄女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想到的也无非是自己罢了。”
固伦越是这样说,煮雪便越是明白这孩子在无邪天真的表象之下,那颗心的玲珑剔透。
她也更明白了,这孩子许是在皇上面前,也一径都在说着月月的各种好。
煮雪含泪点头:“你放心,月月也一定能明白你的心。你们虽然这次缘悭一面,可是你们两个的未来还长,兴许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夜深人静,煮雪一身夜行衣走出门来。
她想着兴许应该找秦直碧商量一回。
秦直碧是外官,寻常没什么机会见到后宫里的女子。只是好在当年兰公子名义上曾是秦直碧的侧室,于是她因着月月的缘故,寻常也与秦直碧有些见面的机会。
心怀思绪,便对周遭放松了防备。冷不丁左右两下奔出了人来,一左一右将她按倒在地!
煮雪也是有身手的,可是这一刻竟然没机会逃脱。她只用力穿过夜色看清左右两人。
待得看清,便是一颗心都咕噜沉了底。
在这宫里,有这样高的身手的,定然都是皇上身边的侍卫。
果然,她被堵了嘴从小门拖进了乾清宫。
夜色四拢,皇帝一张脸如冰般地冷。
皇帝盯着匍匐在地的她,冷冷问:“你趁着朕离去,又偷偷摸进尹兰生的卧房去,又想做什么?”
煮雪堵着嘴,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