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21
【八、谋逆】
吴江知县章日炌是崇祯七年甲戌科殿试金榜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作为殿
试一百一十三名，能到富甲天下的吴江来做知县，他本是欢喜的紧，却不曾想到
任之后方知，这天上的馅饼怎么掉到了自己的头上。
苏州乃天下赋税重镇，吴江又是苏州重县，县制之下富豪遍地，士人比比皆
是，便是走那大街上，随便捞一人，不是松吴富豪家人，便是江南名士，让他临
深履薄，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大意。此刻，看着手中的堪合，更是眉头紧皱，
心中不断权衡着，只觉连呼吸都粗了许多，有些紧张，又略有些带文人傲气的不
屑。
堂下，郑鸢一身黑色罩甲，腰挎腰刀正捧着茶盏不急不慢的喝着，身旁的桌
几上，端放着暗灰的缠棕帽。
quot; 这地方刑名，怕是轮不到锦衣卫来过问吧。更何况，郑总旗来拿人，可有
驾贴？quot;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权衡后，他还是决定倒向他认为正义的一方。
quot; 章大人，锦衣卫自无干预地方刑名之意，此来，只为罗叶氏参与谋逆一案。
至于驾贴，陛下于崇祯五年曾下旨：＇自后驾帖径发锦衣卫，若就近密速拿
人，不必概候科签，以防轻泄。 大人可是觉得陛下的旨意到不了吴江？quot; 郑鸢
却不看他，只淡淡道，嘴里还边吹着茶盏里的茶叶沫。
quot; 你……quot; 章日炌一时语塞，待要再争辩几句，终是不敢得罪了锦衣卫，quot;
来人，去将罗叶氏提来！quot;
不多时，便有狱吏将那罗叶氏架了进来，自有两名婆子迎了上去，细细检查
了一番，其中一人便回来禀道：quot; 总旗，不曾受辱。quot;
郑鸢点点头，这其中缘由倒是略知。有明一代，非死刑和奸罪，女子不得收
押入狱，是为保妇女清白，论理，这罗叶氏已是死罪，入了狱竟能保得清白，这
一来，其弟仍在锦衣卫，若知姐姐被辱，虽救不出，但要弄死几个狱吏却是小菜
一碟；二来，他已探知，那陆通仍对这罗叶氏恋恋不忘，给这狱中使了好些银钱，
便是要找机会得偿所愿，那狱吏收了别人银子，自不便捷足先登。
quot; 你就是罗叶氏？quot; 郑鸢也不理那章知县，翘着二郎腿，散漫无比的问到，
眼珠子却咕噜咕噜转着，心中着实好奇，那叶秋长得便是一幅quot; 千娇百媚quot; 的模
样，其姐如何quot; 倾国倾城quot; ，让他着实好奇。估摸着能让那陆通如此惦记的，定
是非同常人。只那罗叶氏此刻披头散发，浑身满是污垢，狼藉不堪，怎么也看不
出模样来，让他好是失望。
quot; 民女便是罗叶氏。quot; 罗叶氏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也是几乎直不起身子来，
几乎奄奄一息的回到。
quot; 某乃苏州锦衣卫总旗郑鸢，奉命勘查太湖徐鸿儒余孽谋逆一案，听闻你有
牵扯，特赶来问话，你可与那徐鸿儒余孽有牵连？quot;
quot; 青天大老爷，民女冤枉！quot; 也不知是听到谋逆二字，还是闻得是锦衣卫前
来问话，罗叶氏仿佛看到一丝希望，几乎倾尽全力的喊冤道，喊完几欲昏晕过去。
此刻，正对县衙; 明民亭quot; 两侧的quot; 旌善亭qu; 申明亭quot; 里，已渐
渐挤满了里老民众，众人闻得有锦衣卫前来问案，甚是稀奇，便都赶将过来看热
闹。
quot; 哦，你有何冤情？quot; 郑鸢仍是不咸不淡的。
quot; 民女伺奉夫君、公婆，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邻里也难得一见，
如何能识得这贼人。quot; 罗叶氏低声道，不知为何，隔着批发，郑鸢总觉得她在嗤
笑。
quot; 嗯，有些道理。只这不过你一方说辞，可有人证？quot;
quot; 敢问这位锦衣卫大人是在勘查谋逆，还是在问案刑名？quot; 郑鸢刚问完，便
有一人走进来，远远打断了郑鸢的问话。
quot; 正主来了。quot; 郑鸢暗道，嘴角微微扯起一丝微笑。
只见一书生昂首走进大堂，却是一脸正气，相貌堂堂，甚是俊朗，过来时，
两旁人众倶自动让出条道来，不时有人作揖相见，一时竟quot; 陆举人qu; 陆才子
quot; 称道个络绎不绝。
quot; 敢问章知县，这吴江县衙是市集，还是酒肆？quot; 郑鸢看也不看这陆大才子，
只低头盯着手中茶盏上漂浮的碧绿茶叶。
quot; 郑总旗这是何意？quot;
quot; 若不是市集、酒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出入？quot; 郑鸢冷冷的。
quot; ; 章知县尚未出声，那陆通却是呵斥道，quot; 我乃崇祯四年举人，吴
江士子持牛耳也，这县衙大堂本就是读书人案牍之地，如何进不得？！倒是你，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却在这大堂之上呼来喝去，你欲何为？别个怕你锦衣卫，
郎朗乾坤之下，我吴江读书人可是不怕的！quot;
quot; 说得好！qu; 陆才子之言，; 大堂之外顿时传来一片喝彩之声。
郑鸢也不言语，只微微抬起头，眼神淡淡的从堂下缓缓扫过，那几个喝彩的
士子只觉那目光阴冷，顿时后脊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