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翎只梦到自己在水中渐渐下沉,胸口伤处疼痛亦是越来越剧烈,忽地一股异香冲鼻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喷嚏,竟是醒了过来。
他大梦初醒,只觉脑中一片懵懂,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片紫雾在面前飘来飘去,过得一会儿,待视线渐渐清晰,这才看清原来那紫雾不过是床边垂下的纱帐,被风吹得拂荡不止。他略略转动身子,正要坐起,忽地胸口一阵剧痛,顿时痛呼一声又倒了回去。
帐幔外立刻响起一个女子的温柔呼声:“兄长,你醒了?”
接着床幔微微一动,从缝隙里探进一只芊芊玉手将帐子掀开,随后床边便多了一个纤美的身影,花容月貌,仪态娴雅,正是柳梦璃。她手中还端着一个小小的熏炉,熏炉中一股淡淡红烟正自袅袅上升。
只听柳梦璃担忧地道:“兄长,你受了重伤,快快躺好莫要再乱动。娘已替你治疗过,伤口也才换过药,可不要崩裂伤口才是。”语毕她又轻轻用小铜箸拨了拨香灰,将熏炉放在床边小几上,“这是我为兄长调制的秘香,有镇痛安神之效。眼下时候不早,你再休憩一会儿罢。”
沈百翎摇了摇头,微笑道:“躺了这么久,哪里还睡得着?”他看了看帐外房间摆设,又问了一句,“这里……我这是在里幻瞑宫?”
柳梦璃颔首道:“是,里幻瞑宫灵气浓郁,对你伤势大有益处,我和奚仲将军特意将你送来这里休养。唉,那时我只恐你撑不下去,好在紫英和云公子输了许多真气给你,才勉强让你留得一口气到我娘面前,不然真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后怕的神情。
“原来如此。”沈百翎喃喃自语,手轻轻抚上胸口,摸到缠裹的布条,不过轻轻一碰伤处已是一阵抽疼,足见当日伤势之重,能逃得一条性命当真多亏了慕容紫英和云天河等人。他想起昏死过去前听到慕容紫英情急下的那声大喊,满是惊慌,显是为自己担忧,又猜想他送自己回幻瞑宫时一路上当是何等急切,不由得感念不已。过了一会儿,沈百翎又问:“我昏迷了几日?”
“也有四五日了。”柳梦璃低头算了算,沉默了片刻忽道,“兄长,你可瞒得我们好苦。你是玄霄的师兄,还在琼华派学过艺,哪又有什么打紧,何必为此自伤?我时常看到你一人带着时满面凄楚,心下早就猜想你定是有段伤怀往事,想不到竟是这样,娘告诉我时我真是不敢相信。”
沈百翎躺在枕上,苦笑道:“往事已矣,现下再提又有何趣?我自己难受也是咎由自取,我欠玄霄师弟良多,若无我当年刻意引诱,玄霄何至于拜入琼华,最终走到如此境地?后来得知他被冰封禁地多载,我心中更是愧疚……他、他恨我至深,那日在卷云台上,你也看到了。”
柳梦璃深深看了他一眼,却道:“兄长,我不知他心中到底有多少恨,但那日你昏迷中不曾看到,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玄霄他看着你倒在地上,神情似乎一点也不快意,反倒……反倒有些怅然若失。”
沈百翎怔了怔,垂眸默然许久,唇边扯开一抹苦涩的笑:“那又能如何,我与他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兄长……你与玄霄之间仍有心结,若是不解开,只怕你和他都无法放下。你还是莫要……莫要留下遗憾,不然以后的日子,该有多后悔……”柳梦璃轻轻说道。
沈百翎听在耳中,察觉她语声有异,抬目看了过去,心中一惊,只见柳梦璃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悲伤,一双美眸中早凝起了两滴泪珠。他讶然道:“梦璃,你这是为何?”
柳梦璃立刻背转过身,伸手拭泪,过了片刻才开口:“兄长,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小事,情不自禁……”她虽如此说,但语音颤抖,任谁也知引她伤心的事绝不会仅仅是些“小事”。
沈百翎眉头蹙起,心下起疑,忽地道:“是不是云天河那小子欺负了你?待我伤好便去教训他,替你出气。”
柳梦璃背对着他摇了摇头:“不,不是云公子的错。我们……我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沈百翎却不理会她所说,只道:“他在何处?我倒要问问他,我的妹妹有什么不好,他竟敢负了你不成?我行动不便,你去叫他们来。”
此话一出,柳梦璃身子微微一颤,忽然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道:“兄长,他们……已经离开幻瞑界了。”
“什么?”沈百翎大吃一惊,顿时便要坐起,牵引得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他却全然不顾地盯着柳梦璃道,“他们走了,为何?那云天河不是说要与你一同守护幻瞑界,不让琼华派侵入么,他竟食言而肥?”如依沈百翎往日性情,当不至于如此失礼,只因他一心认定云天河欺负了自家妹子,是以对傻小子好感尽失,话语间也不带半点客气。
柳梦璃转回身,脸上泪痕已经擦去,面上却仍笼着轻愁:“兄长有所不知,那天你昏迷之后,玄霄不知为何忽地放脱了对幻瞑界的束缚,还答应云公子不再与我族为难。那之后,幻瞑界危难已解,他们三个人族再留下已是不便,我……我不能不为旋梦城的族妖们考虑,是以只能送他们返回人界。”
沈百翎方才激动之下伤口顿时崩裂少许,缠在胸口的白布漫开一抹血红,他手捂胸口忙暗自调息,喘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柳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