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一片寂静,只余下厉千鹳略显激动的呼吸声。随着这位年轻的大巫祝的话语,其余人也都仿佛亲临其境,与他一同经历了十二年前的往事一般,面上皆露出不忍之色。
厉江流那小孩更是大怒,乌黑的眼珠瞪得滚圆滚圆,大声道:“爹,那些白巫族人当真可恨!”
“你!”紫萱自己便是出身自白巫族,回过神来先是一怒,但很快情绪又低落下来,“我……这些,婆婆都没有告诉我……”
“女娲后人毕竟年幼,圣姑不愿说出全部实情也有她的道理。更何况,在那些白巫族的人眼中,他们本就无错,错的反而是我们。”厉千鹳闭目定了定神,再张开眼睛时已比先前镇定了许多,目中怒色大减,哀恸却是依旧,“当日我们四人费尽千难万苦,虽说受了重伤,但也总算将厉刹那恶贼立毙当场,心中既是伤悲又有喜悦,当即决意这便带着我妹子的尸身回南疆好好安葬。谁知恰在此时,那些白巫族人又去而复返了。”
“他们是想通了,来助你们杀敌?”玄震奇道。
厉千鹳冷笑一声:“他们可没有道长这么好心!这些白巫族人,他们分成五路去追灵珠,哪知四颗灵珠都追丢了方向,唯一一枚落的最近的便在那处山的西北面,后来我才听说,他们追至山的西北,看到灵珠的一道光落进了一个大地洞中,便下去寻找。谁知那地洞中居然住着一群妖怪,那些家伙为了寻找灵珠,一上手先杀了几只妖立威,哪知那些妖怪极不好惹,反倒将他们赶了出来。”说到此处,他冷笑连连,嘴角更是勾起一丝讽刺,“他们无计可施,只得空手回来,见我们将厉刹杀了,反倒指责起来,言语中对我妹子更是多有欺侮,说我们不识大体,不把女娲遗宝放在心上,不与他们一同夺回灵珠,反倒只顾着自己的小仇小怨,哈哈,好个小仇小怨!”话音未落,目中那两簇火苗又拔高了几寸。
“死人——大巫祝,你别生气了,我……我代他们向你陪个不是。”紫萱小心翼翼地劝道,她不仅改了叫厉千鹳的口吻,连脸上一贯挂着的娇蛮笑容也收敛了许多,看着懂事了不少。
厉江流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道:“你赔不是有什么用?我姑姑还不是死了!”
“江流,不必再说!”厉千鹳止道,转头看向紫萱时神情又复平静,“女娲后人也不必这样,我妹子之死与你们白巫族无关,只怪我们族中管教不严,出了厉刹这个逆贼,亦只怪我与我妹子学艺不精,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他虽这么说,但话语中冷冷的,任谁都知言不由衷。
紫萱不敢再多说,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玄震。玄震叹了一口气,亦劝道:“厉巫祝,时如逝水,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以往之事再记挂着也不会改变,那位厉千鹤姑娘虽然芳魂远去,可至少还有你这位兄长时时记挂着,但若你执着当年之事生出无限戾气,岂不是让她在地下不安?仔细想想,杀死厉千鹤姑娘的那人已被你们杀死,大仇也算报了,反倒是白巫族的人失去了五灵珠,这样相较起来,他们也损失极大,倒不如彼此多为对方着想,一笑泯恩仇罢?”
厉千鹳深深看了他一眼,仍是摇了摇头:“道长好心,厉千鹳心领了。但当年那些白巫族人对我妹子之死视若无睹,此后又将五灵珠无法寻回之事全怪责在我族身上,这些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下。玄震道长你要我为白巫族人着想,那你不妨也替我着想一番,若你的妹子死在你眼前你却无力营救,甚至她死后被人辱骂你都不能保全,那你又当如何?”说着霍然起身。
玄震一怔,不由得想道:若我的亲人死在我面前,我却连救她都不能够,甚至她的后事都……忽地胸中一痛,一股大恸涌上心头,眼前不知为何晃过一对怒睁着的兽瞳,但闭目想久了,那双兽瞳后似又重着另一双眼眸,那对眸子却是属于一位女子,眼角上挑颇有凤飞之态,眸含戾气却不教人厌憎,两双眼在脑海中愈来愈清晰,虽是一黯淡无光一生灵活现,但其中悲戚凄厉却是别无二致。
它……不,她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似曾相识?玄震茫然思索,可越是极力在脑中搜寻,那女子的形貌甚至身影就越是模糊,到后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感到脑海中那双眼里渐渐生出了一丝责备,一丝怒火,似是在质问他为何将自己忘了,将往事忘了。
恰在此刻,忽地又是一阵剧痛自头颅深处传来。
玄震睁开双目,茫然四顾,发现自己仍是坐在厉千鹳家的正堂椅上,屋中却是一片昏暗,其余人也不知去向。从敞开的大门望出去恰好可以看到立在山谷正中的那间大木屋,日轮已然落在屋顶之后,只余下炽热余晖从后面呈弧状一圈圈散出。
手中硬邦邦地握着一物,玄震低头一看,发现竟是那柄小巧木刀,一望之下,今日所闻的那些前尘往事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本以为这柄木刀关乎着自己的过去,想不到果真牵连着一桩过去的往事,只是那虽亦是一段过往,却属于他人……而自己的记忆,却不知散落何方,何时才能真正寻回。
正在他又要陷入新的思索中时,一阵轻捷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玄震哥哥,你总算醒了!”紫萱笑着跨过门槛,身后带着锦霞金光,紫衫轻飘如仙女般盈盈走了进来,“早上你出神出得居然连魂儿也没了,我叫你几声你也不应,可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