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声音大了些:“二十几年前脑干出血谁能医?就是那个王忠诚大夫来,也未见敢动刀。你还号称学医之人?你妈妈就算上了手术台,也只不过是在颅骨上多开几个口子而已,世侄,人非草木,这些年你父亲……”
白老打断周老,长叹一声,说道:“往事不堪回首啊,这一晃二十余年,荆妻的影子在老朽心里反而越发的清晰。”
有些问题白少其实早就明白,心里纠结的也只是个万一。万一碰巧就找到出血点呢,万一减压以后,出血自己止住呢?如果说白少对父亲有恨,更多的还是青年时候无知的延续,就算今天换个位置,在当时的环境之下,自己也未见得敢给母亲开颅。
白少一声嚎哭,又抱住白老双腿,白老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女孩子们更是哭声一片。
白老哭完了,向周老一拱手:“贤弟解了愚兄心中块垒,大恩不言谢。犬子之事,还望贤弟相救。”
周老问白少:“你成亲了吗?”
白少说:“晚辈在旧金山曾经结过一次婚,连生三个孩子,但没有一个留得住,后来一查才知道,说我有基因缺陷,所育后代长不大的,在童年时候就要亡故。因此我和妻子离了婚,我便孤身一人回到国内。”
周老点点头,半闭着眼,是在等白少继续往下说,只听白少说道:“我手里有几张祖传的中药方子,想开一家药厂。一直投资,一直实验,可小白鼠注射后转氨酶急剧升高,这是个解决不了的瓶颈,卖掉这套房子后,用这笔钱做了最后一搏,结果还是失败了。”
周水在旁边听着,心中暗想:“白少不能生养,也算报,无后之报。若想消业,难度非常之大。”周水心里也一时想不出办法。
周老看着白老,欲言又止的样子。白老说:“贤弟,事到如今,也不敢做万全之想,这个逆子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贤弟若有所想,但说无妨。”
周老点点头,对着白少说道:“面前只有一条路,消业。你的前世今生都曾造下极大业障,如今单靠修桥补路,布施放生怕是来不及了,因为你已时日无多。至于后代之事,就更别指望了。”
说道后代,白老身子一颤。白少断子绝孙,和白老断子绝孙是一回事。周水再看一眼白老清瘦的面容,咋看也不是无后之人呐?这让周水如坠雾中。
周老停了一会儿,口里吐出几个字来:“若想活命,只有出家。”
周老这样一讲,周水脑袋里的纠结,也豁然开朗,心说:“对呀,舍身寺院,以身布施佛菩萨。只有这样的大功德,才能延白少的性命。“
这时周老看一眼周水,又看一眼严谨。两个人不明就里,等着周老说话。周老说道:“天机不可轻泄,今日可是泄了许多。你二人有二子一女之命,现今不行,几年之后独生政策便会放开。第一子让他姓白,你二人可愿意?”
严谨和周水都是一愣,隔了一会儿,严谨脸红红的,率先说话了:“爸,您都舍得,我俩就更没得说了。再者说,平时义父看天一的眼神,我有感觉,就和您看天一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白老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贤弟,大恩之下,无以言谢,愚兄这一拜,你受了吧。”
周老坦然而坐,受了白老一拜。这下周水明白了,怪不得白老从面相上看,并非无后之人,玄机原来在这儿。
正乱糟着,院外走进俩人来。一男一女,一身农民工的妆束,也不懂个礼貌,进了门就问:“这里是老白家么?”
周水刚要接话,就听小梁很惊诧地说道:“哥,嫂子。”
周水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马上又换了一种口吻:“是啊,请进,请进。”
小梁那一声,大家都听见了,招呼的招呼,让座的让座。这俩人也不知道和老人们见个礼。大马金刀的坐下,尤其是那个男的,他端起周水面前的那杯凉茶“咕咚”一口全喝了下去,他倒不嫌弃。
喝完后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地方好哇,院子也大。这好地咋都闲着呢?你们城里人,就是不会过日子,墙边,地角的种点高粱,现在种子好,又耐旱,又高产,吃也行,卖钱也行……”
小梁脸上有点挂不劲儿了,打断她哥,说:“你和嫂子咋来了呢?”
小梁一扭头又和马姐说:“要不,咱先拉着他俩去找个小旅馆?”
看得出小梁想先把她哥嫂弄走,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周水想了想,有些事还真得跟小梁哥嫂谈谈,既然来了,怎样都得面对。其实周水并不讨厌小梁哥哥,尽管这人好像没啥家教,相反,他刚才那一席话很合周水脾气。是农民咋了?是农民不丢人,对土地有感情,那才是农民本色,没有农民种出来的粮食,你们城里人全得饿死个俅的。
周水心说:“干脆,也别客套了,直接上吧。”
这时老人们怕小梁难堪,都打个招呼起身回屋了。白少主动跟着白老进了白老屋。马姐冲小梁挤挤眼,在她耳边说:“用车随时都行,姐先撤。”
周水把二郎腿也跷起来,问小梁哥:“老哥,今年多大岁数?”
小梁哥竟想了一下才说:“二十五了。”
周水心说:这还想啊?这脑瓜子,也是足球型的。嘴里却说道:“比我还小一岁,你面老哇,我说兄弟,你可不会保养。”
小梁哥瞪着两眼说道:“别吹牛,你让大家看看,我除了脸皮黑点,褶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