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话里露出点遗憾:“我家老爷子和我大哥在你家坐馆,我在山上学艺。
当时你家就是我家一一逢年过节,我回来探亲,先上你家祠堂上磕头,然后再给我爹和我哥行礼。别看我常年在外头,你们家的事儿我也没少管。只要我一回家,什么看宅护院,关照买卖,巡视坟头。这些零碎小活儿,我也干多了。”
周水打断老头:“老人家,您一提济乾公这仨字,我就知道咱是一家人。晚辈给您磕头了……”
周水刚要下跪,老太太一把扶住周水。说道:“可不敢,可不敢。这时候你是代天巡狩一一上方下来信了,说是法官某月某日某时,在陈家写祭天的文诰,让我们安排人在这儿等着。我们的事儿法官自会秉公处理。你现在是公身,待办完了公事,再述私情也不晚。”
听老太太这样讲,周水倒是一愣,心说:“我咋还成了代天巡狩了,也没谁通知我呀。怪不得刚才这帮小仙又袖着手又蹲着身的。那既然如此,有啥事我还必须得一碗水端平了,否则这天条还等着我呢。”
听到这儿,老陈的舌头都快惊得掉下来。他心里想:周水这孩子莫不是神仙吧,咋还代天巡狩哇?不能,神仙没他这样的一一每天嘻嘻哈哈,没事了一觉能睡个通天的。见到小述,忍着忍着还禁不住一付馋猫样。哪有这样的神仙?估计顶到头儿了,也就像那个斩龙的魏征一一出回天差罢了。
还真让老陈猜着了,周水这趟还真是出天差。其实出天差在我们曰常生活里并不少见,我们也一样,一般这差出的稀里糊涂,事办的也稀里糊涂。不过,事情最后结局都能做到圆满收尾。心细的人有时候也能感觉得出来一一今天这事办得异常顺利。结果皆大欢喜不说,遇到困难还如有神助,小动作稀里糊涂的办成了大事件。这种事儿一般还都是好事,比如:碰巧某人有危险,关键时刻正好你在,伸手就救下了。或者某处着火了,正好你路过,火苗还没起来,扑打扑打就灭了。事后回忆,当时我不应该在那啊,我咋跑那儿去了?而且前赶后赶,分秒不差的。其实,这些都是出天差。看似无厘头,事实上都是冥冥中的天意。只不过周水这趟天差出的有点麻烦,而且很有危险。
老太太接着又说:“当家的,先别倚老卖老了,孩儿们都在后面看着呢。赶紧着,先跟法官报上号吧。再慎着,天就亮了。唉,这天一亮啊,灾就又来了。”
周水一愣:“你们有难呐,咋回事?”
这时老头反倒严肃了:“这事回头再说,咱按规矩一样一样的来。”老头一回头,指着后面的“人”群说:“这群孩儿们呐,都是我旁支近脉的亲戚。有姻亲,有道亲,有法亲,有血亲,反正都是后辈,都听我老头的。”又一指老太太:“你也看出来了,她是我老伴,这个丫头是我孙女。嘿,看着年龄不大,按辈份你还得叫一声姑奶奶。”
说着说着老头又拿出一付长辈相。那“姑娘”倒先道了个万福:“姑奶奶给孙子请……”礼施了一半,她又放下手来,哈哈笑着说:“听着咋这么别扭呢?行了法官。你也别拜姑奶奶了,我也不拜法官了,咱们两清好不好?”
因为对话的关系,周水打量了一下这位“姑奶奶”。按人的标准衡量,她算中等身材,穿一身碎花的夹袄,模样长得倒挺俊,但仔细看,大眼睛眼角上吊一一还是有些妖。不过较之其他同类,这位姑奶奶是最接近人身的一位。其他的,包括老头老太太在内,如果就这样走到凡人堆里,一眼就能挑出来。这位姑奶奶则不然,第一眼看是人,第二眼看还是人。这倒引起周水的注意,很明显,单以道fǎ_lùn,这群“人”里,这位姑奶奶居然最高。
老头接着说:“我姓胡,叫胡双茂……”说到这儿,周水脑袋里一闪:这个名字咋这么耳熟?老头继续说:“她叫胡道济,我们老两口子都是长白山三太爷的门下。”
周水猛然想起来,赵村长家的堂口,不辞而别的不正是这二位么?周水的思维往前一推一一跟着父亲、大哥坐过老周家的堂子,那这么说,这位胡双茂就是那位胡正言的亲兄弟了。这位胡道济就是弟媳妇。原来赵村长家三位保家仙是一家人呐。
周水打断老头说:“老人家,赵各庄老赵家供着位仙长,胡公,讳正言的,可是您的大哥?”
老头一笑:“嘿,这小脑袋瓜,看着挺机灵,赶情才明白。那天,你们爷俩给老赵家立堂子,我们老两口都在。我们没上案,是因为这头儿的事没完,当时我就寻思,我们这一状告到上方去,安排下来的法官要是你们爷们可就好了。”
周水有些脸红,小声说:“那刚才,您还装着不认识我?把我家上八代祖宗都抬出来了。”
老头嘻嘻笑道:“我把济乾公搬出来,不是显着咱是世交,关系近嘛。你看,我们老俩口子不就有座坐了吗?”
周水故意说:“拉倒吧,您不是奔座去的。我记着刚才您说了,这事儿管不好您抽我大耳雷子,好么,您这是威胁法官。”
周水一说这话,老头吓了一跳,尽管他知道这是周水的玩笑,还紧张兮兮的说:“好孙子,这玩笑可千万开不得呀,你声言如蚊,可天听若雷。说不准一个雷就砸下来了。”
周水也吓了一跳,吐下舌头。忙打岔道:“胡爷爷,养个孙女这么俊,了不起。您儿子在哪儿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