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入夏的夜里,三三两两的虫鸣将这个夜变得不那么安宁。
何老大家的后院,如意将袖口裤脚一一束紧,一头黑发挽成一个发髻,她站在院中等了片刻,等适应了夜的黑,周围的一切就渐渐开始变得清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得两声闷响,院子的矮墙处,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何远同样是利落的装束,腰间还别了一只灯笼。只是他身形比如意高大许多,此刻与她站在一起,让他生出些男人的优越感,是以,他嘱咐道:“现在天气热得很,这山上虫子什么的多了去了,你记得等会一定要跟着我,别瞎蹦跶,知道不!?”
如意自然知道自己的体力不如他,她爱惜自己的紧,当然不会冲动行事,遂很认真的点点头,末了,还悄声提示道:“你也小心些。”
哪怕是在黑夜里,何远瞅着她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光一样。这样温顺听话的如意,就像一个唯唯诺诺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媳妇。何远很是受用,当即挺了挺挺胸,一拍胸脯:“我从小在这山上摸到大,闭着眼睛都能满山走!”
如意没时间听他夸大,催促他快些动身。何远哼了一声,走到后院背靠着的土坡上,双手撑着一个跳翻,人已经站在土坡上面了,他伸出手:“我拉你!”
如意她们家的房子靠近山边,后院出来,爬上一个土坡,就可以上山了,此番何远握住一只细细滑滑还有些微凉的手,根本没用什么劲儿,就已经把人拉了上来,随着如意一个劲冲上土坡的那阵子力道,一阵女儿家的清香扑鼻而来。
何远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已经把人拉到了怀里。
她轻,真是轻!仿佛没用什么力气就提上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深人静的缘故,何远的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一幅画面——自己将人横抱在怀中,走进贴了大红喜字的新房,怀中娇小玲珑的人儿面色含羞,贝齿轻咬红唇,一双秋水眸子仿佛带上了勾魂夺魄的味道……
喉咙忽然就有些干干的……何远微微凑近,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凭着感觉找寻那红润嘴唇的位置。
面前的人忽的移开一步,语气平静的与何远此刻的内心成了强烈的对比:“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何远旖旎的美梦彻底的给浇灭,夜色中,他感觉自己身子紧绷绷的,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如意又催了催,他红着一张脸,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还要再上面一点。我爷爷说那东西害人,他还在的时候,每回上山都会把外面能看见的都给除了,长在隐秘地方的,就没怎么管了。我一直跟着他,后来我也习惯把看的见得张在外面的都给毁掉。”
如意静静地听他说着,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口,跟在他后面一步步朝山的深处走。
这一步,是个无奈的办法,也是如意被逼出来的办法。
何婆子不愿意把好人家许给她们,她们并不在乎,可身为奶奶,为了不让一个孙女抢了另一个孙女的好姻缘,就要把这个孙女匆匆嫁出去,不问意愿,不管往后,还一心想要从中捞取一番好处,如意没办法接受。
郑泽今日来下了聘,何婆子将郑泽一直留在老三那边,晚饭的时候,自然又是一番仔细招待。
郑泽的动作加快,就使得何婆子也不得不加快速度,她向郑泽挑明了旁村陈家的亲事,表示陈家提亲在前,自己已经答应了,吉祥如意会一并嫁过去,他们郑家的婚事,是老大的媳妇上门提的,她是何家分位最高的,却并不晓得这件事情,是以如果郑泽一定要娶一位回去,便在柳儿和香芝之间选择即可。
如意陪着吉祥过去的时候,就是郑泽向他们求证这件事情的时候。吉祥心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说是,那她和如意就该嫁给旁村的陈家,说不是,兴许她就该嫁到郑家,无论哪一家,都不是心中想的那一个。
如意心中一整盘算,倒是点头应了何婆子的话,承认的确是陈家提亲在先。
当时郑泽怔了一怔,却是没再说什么。直到他走的时候,也没说是撤了这门亲事,还是改娶柳儿或者香芝,他的那几抬聘礼,更是照旧留在吉祥那边,没说撤走,也没说搬到这边。这样一番晦暗不明的态度,让何婆子很是揪心,最后,她索性一咬牙,直接道陈家的人过几日就回来提亲。
当时郑泽只是微一犹豫,便道即使如此,他过几日再来拜访。
这一个态度,就让大家多少有了些底——过几日,陈家和他们家就该定下了!他没有带走聘礼,若是再来,兴许就是要改娶了!这一念想,让何家上下都十分欢喜,而最欢喜的,莫过于何婆子。
如意实在有些莫不清楚郑泽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这门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亲事。郑家是商贾之家,历来商人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虽说没有过多的交情,可如意就是觉得郑泽那人的气场太怪,说不上哪里怪,总是与他在一起,并不是十分舒服,而这份不舒服,在晚饭的时候飙升到了最高点。
当时,香芝和柳儿正被使唤下厨,其他人在堂屋陪客,因为有外客在场,又是事关婚事,何婆子将吉祥她们四姊妹都叫了来陪客,郑泽一双眼珠子在屋内扫了一圈后,就落在了如意身上,脸上笑意不减,出语温和:“听闻何姑娘在百味楼每日都有新花样,如今百味楼已经是镇上第一酒楼,不少过往商贾都慕名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