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趁周奕睡下了,他还会拉了白庭玉溜出去吃酒听曲。京城的天气日渐寒凉,不过比起寒州入冬后即落雪飞霜,周继戎根本没当一回事。就是这么着的,冬至那天晚上受了点凉,风寒便断断续续地拖了一个来月还没好全。
白庭玉对此颇为忧心,他自己倒是全不放在心上,眼看着年关就在眼前,还颇有点儿沾沾自喜的庆幸,自欺欺人地问白庭玉:“小白,老子既然还病着,那么祭天祭祖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了?”
这种重要的大事,若不是当真病入膏肓实在起不了身,便是周继戎那些七老八十的远房叔伯朝中要臣一个也跑不了,他镇日里还能上窜下跳,这点区区风寒也亏他有脸拿出来称病。白庭玉虽然也心疼周继戎,但这般大事他说了也不能算数,想了想只得委婉道:“戎戎,要不然,再去请太医来重新开幅药,吃上这几天,说不定到时候就全了了?”
周继戎一听就不干,当日那太医来了就没什么好话,说他这些年积劳损伤,这儿虚那儿也虐,须得好生调养,否则年纪大了会如何如何。周继戎讳疾忌医得十分别致,药他是按着医嘱吃的,只是却不受听太医胡咧咧,心道你看病开方子就是了,光嘴上说出花来有个屁用!还张口闭口老爱说虚,老子年轻力壮的虚个鸟!你个老东瓜才虚!你肾虚!你全家都肾虚!
因此他把脸一整,肃然道:“我想了想,就算老子不去,周奕也得去。我还得得给他带个好头,还是跟去照应照应他吧!……药不用换了!”
其实他挺想那天把小白也带去。但他哥哥现在还是不肯让小白去奉茶,勉强睁只眼闭只眼只当看不见,周继戎就算再得寸进尺,也不想在这么要紧的日子去触他哥的霉头,觉得这事儿还需得来日方长慢慢经营。
祭祀还是和去年一样沉闷而无聊,周奕和大皇子周衍自小一起长大,两兄弟一向要好,如今两月未见,借这机会相遇,周奕倒是十分的兴奋。
祭祀一如周继戎所讨厌的那样又繁琐又冗长。等到前头开始念祭文的时候,两个孩子按捺不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周继戎就听着两个侄儿借自己在前面遮挡,凑在一起唏唏嗦嗦地小声说话,引得不少目光望了过来,又被周继戎面无表情地瞪了回去。他恶名昭昭,司掌礼仪的太监也不敢如何,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罢了。
不过周继戎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妥,可不要让别人以为这是周奕有样学样地被自己教坏了。想老子这一整天还规规矩矩地又跪又站的没吱过半声呢!就这么背口黑锅冤是不冤!
这一想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当下轻咳了一声,抬手往两孩子肩上一压,低声道:“实点!担心把你们老子给招过来!是想连累老子挨骂么?”
其实这天皇帝还真顾不上管他,就算是知道他这儿有小动静,只要不闹得太过,多半也不计较。
不过周继戎这么一说,配上他木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力,威慑力到底还有。周衍忙拉了拉周奕,两人站好,学着旁人也做出一番肃然的表情出来。
周奕在周继戎府上住了两个月,被周继戎哄得死心踏地服服帖帖,这时候被周继戎冷脸呵斥了一句,周奕难免有些忐忑,老老实实不作声了。周奕却是个胆子大的,又知道这个叔叔最是表里不一,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难以相处,他虽然也安静站好,但心里根本不怕。
非但如此,他还敢悄悄地拉了拉周继戎的衣角,小小声地道:“皇叔,方才小奕问起刘贵妃,今天贵妃娘娘没有来呢……”
“多嘴!”周继戎压着声音先是随口骂他一句,随即才反应过来:“什么?她没有来?可以不来的么?是你没看到吧?”
周衍自觉眼力还不错,被他这么一问也有些不太确定了,抿着嘴仔细地想了一想,方才谨慎道:“我一直没看到,大概是没来……她最近几天似乎有些微恙……”他这话说得颇没有把握,颇为担心他皇叔再刨根问底下去。
不过周继戎倒是顾不上理他了。这位主怕麻烦又嫌无聊,此前就十分不想来参加祭典,眼下听说旁人没来,顿时就有些不痛快了。心想老子也有病,老子风寒还没好透,不是也来站在这儿喝风么,这姓刘的……嫂嫂居然能够比他还要恃宠而骄,简直要叫人忍无可忍了。